一身英气勃发的李淳良一枪挑两尸,睥睨战场,万人敌将军的勇猛之气呼啸间,震慑所有人。
身后的安南军随着高声齐呼道:
“投降者活,顽抗者杀。”
“杀杀杀。”
整齐划一的呼喊声呼啸山野,直冲云霄,摄人心魄。
本就是疲惫之师,外加惊弓之鸟,以及城主主将全部战死,江州大军已然是群龙无首待宰的羔羊。
在安南大军的强大威慑之下,终于有心理素质较差之人,颤抖手放下了手中兵器。
这种事,只要有一人放下了兵器,便会有第二人,第三人
扩散速度比之瘟疫还要更胜一筹。
最后,就连那些抱着必死之心的士卒,也迫于形势,几番挣扎之后,缓缓放下了手中兵器。
一颗老鼠屎,祸害一锅汤,一点也没有错。、
随着江州大营近两万兵卒投降,被截断的在柳州城外的余成一万大军,也成了瓮中之鳖,腹背受敌。
奈何余成的大军,在江州出了名的不怕死,摆出环形防御阵,一副要与柳州大军死磕到底的样子。
李沧澜听取了君朔的意见,没有让李淳良和他同时发起进攻,强硬吃掉这一万大军,而是向两侧包抄,将这一万大军死死围困在在柳州城外。
当天夜里,四面便响起了万千降卒共同吟唱的江州小调。
明月西斜,歌声悠悠,他乡异客,生死难料。
听着听着,有人便声泪俱下,望向南方,那是家的方向。、
悲伤是会传染的,尤其是在这军营之中。
任由他们再如何不怕死,也终究都是有割舍不掉的亲情。
自己死了那些牵挂自己之人怎么办?
家中妻儿老母又该如何?
有人一边流泪一边默默啃着手里最后的半张饼。
死,或许都是一个饿死鬼。
这战争的意义在哪里,保卫家乡,保卫亲人吗?
于是,便有人脱下战甲,偷偷溜出大营,去投降。
随着逃跑的人越来越多,就连前去阻挡之人,都被裹挟逃跑。
最后,作为这一万大军的最高统帅,也是余成副将的张尔亲自带军阻拦。
强势斩杀几波逃兵之后,再次挥起屠刀之时,他却犹豫了。
因为站在他身前的是三年前入伍的同村,还是隔壁邻居,比他小上几岁。
看着身为同村二的黑牛竟然带头逃跑,他内心更是怒不可遏。
“黑牛,身为伍长,尽然带头逃跑,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吗?”
之所以没有立刻下手,是因为他了解黑牛的性子,绝对不是怕死的主。
每一次打仗,绝对是冲在最前面,好几次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黑牛看着眼前对自己照顾有加的邻居大哥,满脸愧疚。
“张大哥,你要杀就杀我吧。”
“只是希望你能放他们离开,他们家中还有妻儿老母。”
听闻此话,张尔越发暴怒,直接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之上。
“你哪里来的资格与我谈条件?”
“难道就只是他们家中有妻儿老母吗?”
黑牛脸上越发愧疚,他知道出征,张尔的妻子已经身怀六甲,即将临盆。
除此之外,张尔还有两位年过八十的父母,已经是日薄西山,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老去。
感受着脖子上冰冷的刀锋,黑牛缓缓褪去战甲,脱去上衣,露出那布满伤痕的身躯。
密密麻麻,伤疤叠疤,光是要命的就有八九道。
“从军三年,历经大小战事十余次,其中四次是从阎王殿里爬回来的。”
“张将军,请问打仗哪一次我怂过?”
“我黑牛不怕死,而是怕死的毫无意义。”
“孙城主死了,余将军也死了,张熙、刑典等等,他们全都死了。”
“这一战已经打光了我们江州全部的底蕴,江州败了,没有一点翻身的可能。”
“这些残存下来的兄弟,难道你还要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毫无意义的死吗?”
“将军,我们被包围了,围的彻彻底底。”
“之所以现在还活着,是因为李沧澜觉得已经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
“现在他连抬脚踩死蚂蚁的兴趣都没有。”
黑牛顿了顿,不吐不快,继续说道:
“三天,不用李沧澜进攻,缺粮缺水,只需三天,李沧澜不费一兵一卒,便可入场屠杀。”
看着黑牛那坚定的眼神,张尔眼中浮现一丝黯然。
这一刻,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缓缓将刀从黑牛身上移开。
“走吧,都走吧。”
“传令下去,想要离开的,都离开吧,谁也不许阻拦。”
或许黑牛说的是对的,事到如今,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已经为江州做的够多了。
余成帐下,无怕死之徒,曾经是,如今也是。
这些人离开,并非是怕死,而是看不到了希望。
江州败了,败的彻彻底底。
当信念崩塌的那一刻,涌上心头便是深深的无力感和厌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