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顾浔此言,欧阳憍脸色不变,内心却波涛汹涌。
看眼前年轻人的神色,不像是说假话。
他或许真的打算吃掉自己的两万大军
难道他还有后手?
不给欧阳憍深思的时间,顾浔继续心理进攻。
“从我夺下狼险关,此战欧阳将军便已经输了。”
“打下去,不过是多填一些人命而已,作为土生土长的明州人,将军恐怕不希望自己的家乡子弟兵毫无意义的去死吧?”
这一句话无疑捅在了欧阳憍的心窝子里,自一开始他便反对廖杰出兵进攻柳州。
既然畏惧柳州的强大,为何不效仿柳州,大力发展民生,以增强自身实力呢?
他看来,出兵攻,不如拒兵守,等着柳州来攻,或许还有周旋之道。
正是理念不同,他这廖杰座下第一名将,被留在了明州。
名义上说是留守后方,实际上是被弃用了。
廖杰主攻没错,他欧阳憍主守,也没错。
野心不同了,策略自然也就不同,没有对错之分。
正如当下,廖杰前线吃紧,他同样可以不计一切,放下自己主守的理念,支援前线。
本该一口喝完的茶水,欧阳憍喝了三口,最后凝重的吐出一句:
“明州将士不怕死。”
“何须马革裹尸还,黄沙亦可葬枯骨,天下青山一样绿,死哪不是归故乡。”
闻言,顾浔眯起眼睛盯着欧阳憍的目光。
“这么说,今日一战,不可避免了?”
“这是可惜了这两万大军,遇上了一个空有谋略的庸才将军。”
“天下青山未必一样绿,柳州的青山比明州绿。”
“天下百姓也未必一样富足,柳州的寻常人家,每顿都比明州百姓能多吃一碗白米饭。”
“今年多一碗,明年后年,便会多两碗、三碗。”
顾浔放下茶杯,缓缓起身。
“不对,或许说明年明州百姓就能如同柳州百姓一样,多吃一碗白米饭。”
“此战,柳州必胜。”
顾浔转身走向城中走去,留下一句杀人诛心之语。
“战则为功名,不战则为百姓。”
“狼险关就在眼前,将军随时可取。”
欧阳憍看着一袭白衣的少年郎,内心沉到了湖底。
他知道明州败了,不止败在战场之上,还败在民心之上。
中域七十二城,大小势力盘踞数十个,常年大战不辍,可有谁真正关心过百姓?
柳州这半年的治理成果,只有作为临州的明州和江州感触最深。
可若在给三年五载,估计整个中域百姓都会把柳州视作仙境。
就像明州边境百姓偷挪柳州界碑,强行将自己村庄划入柳州疆域一般。
百姓不是傻子,心中亦有好坏之分。
廖杰和孙锁何尝不明白,任由柳州百姓越发富足下去,不用李沧澜出兵,两州百姓都会将他们‘请’下台。
说到底,中域七十二城,一十二州之地,只是一个乱战之地,不是一个国家。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也没有那么多的家国意识。
深处苦难的他们,更知苦难中的不易,乱世命贱如草,有奶就是娘,才是至理。
一人挡万军,柳州多了这样一个少年郎,就像又立起了一座新的柳州城一般。
何况还有李淳良、杨鏊、冯间这些年不过三十的青年俊杰。
柳州不缺帅才,更不缺猛将。
这仗打下去真的有意义吗?
“报,将军,后军全部打散。”
这次来的不是斥候,而是后军主将欧阳桥,是欧阳憍的堂弟。
他满脸血迹隐藏不住怒意,并非是他指挥无能,而是这些比沙子还松散的兵压根不给他排兵布阵的机会。
“敌军采取了为三缺一的打法,那些各处抽调的散兵游勇简直不堪一击。”
“敌军骑兵一个冲锋,便吓的四处溃逃,拦都拦不住。”
欧阳憍本就阴沉的脸色越发阴沉,七千大军这么短时间便就被打散,实属让人意外。
即使再如何一盘散沙,也不该这般不堪一击呀。
不过转念一想,也在情理之中。
这些四处抽调的兵,与其说是抽调,倒不如说是百姓被强征而来。
有的昨日还在田地里挥舞着锄头,今日便被强拉上了战场。
这些人能有组织有纪律,那就怪了。
所谓兵败如山倒,一旦大军之中出现一个逃兵,便会感染周围之人。
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四个变八个
逃的人多了,就连那些有血性之人,也会被卷入其中,裹挟而逃。
何况杨鏊还故意留了一个缺口。
欧阳憍叹了一口气:
“上善伐谋,下善伐兵。”
“苏诚放出那些逃兵便不安好心,错乱军情的同时,一样能扰乱军心。”
“好一个不杀降卒,早知道就该将那些离开狼险关的降卒逃兵全部杀了。”
显然,有部分稍微聪明的降卒逃兵,害怕跑回家乡,牵连家人,便重新混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