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浔只觉得全身汗毛倒立,似乎自己在陈子铭面前毫无秘密可言。
总有一种他想要自己死,只用动动手指错觉。
他明明只是文臣,为何这压迫感比武将来的还要凶猛。
当初在城主府,自己透露身份后,李沧澜不止一次对自己起杀心,甚至手都握住了刀柄,自己都未曾这般恐惧过。
可是眼前的陈子铭就像是凝望一道深渊,深到能吞噬世间万物的那种。
与这样的人交谈,遮遮掩掩反而落了下乘,于是顾浔开门见山道:
“不瞒陈公,我做这些,只为有足够的实力给朱雀门之变枉死的娘亲一个交待而已。”
陈子铭看着顾浔真诚的目光,缓缓开口道:
“皇后不需要你给她交待,她本可以安然脱身的,可是她没有。”
“为了顾家的江山,为了北玄的黎民百姓,她义无反顾的留在了京城,主动入局朱雀门之变。”
“倘若皇后知道她的儿子如此大动干戈,只为她报仇,定然会死不瞑目。”
顾浔被陈子铭说的哑口无言,他知道这位首辅大人说的没有半分错。
是呀,作为百花城的千金,剑道天赋力压同辈男子奇女子,怎会是愚钝之人呢。
明知道此去长安城是龙潭虎穴,可她还是不惜与百花城划清关系,也要陪着顾邺入京。
赵牧为何对父皇无半分敬意,却对娘亲敬重有加?
有陈家撑腰的贵妃陈玉芳为何只能眼睁睁看着娘亲坐上皇后之位,敢怒不敢言?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娘亲绝非一般的女子,正如江湖流传,她才情与机智堪称妖孽。
看着沉默的顾浔,陈子铭继续说道:
“求其上,得其中,求其中,得其下。”
“所以殿下的目光不妨放长远一些,等你到了那个高度,自然会发现,为朱雀门之变枉死之人讨了公道,不过随手为之而已。”
顾浔不会因为陈子铭的三言两语便动摇警惕之心。
与陈子铭这样城府深似大海之人交谈,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是陷阱。
“所以陈大人说了这么多,是想让我回去继承皇位?”
杯中茶已经喝完,陈子铭自己给自己添了一杯水。
凫水茶又名百泡茶,只要茶叶不沉底,其香味并会以因为泡的次数多少而降低。
“我说过京城是见不到阳光的。”
顾浔眯起眼睛,眉头紧缩,死死盯着云淡风轻的中年读书人,缓缓道:
“陈大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陈子铭沾了一点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中’字。
“中域七十二城,这是一片无主之地。”
陈子铭的想法竟然与自己不谋而合,顾浔只觉得脚底板冒冷汗。
但是他的话又来了一个转折。
“想要全部取之,难,很难。”
“四国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谁得到这片百战之地的。”
自己的想法全部被陈子铭看穿,此刻的顾浔已经不能用胆寒来形容了。
他没有在遮遮掩掩,而是开门见山道:
“既然陈大人这么能算,倒不如算算如何才能一统这百战之地呢。”
陈子铭微微一笑。
“其实,也很简单,让四国自顾不暇即可。”
顾浔翻了一个白眼,如何才能让四国自顾不暇?
一国或许还可以,可四国同时自顾不暇,简直是痴人说梦。
“陈公有这本事,我可没有。”
陈子铭叹了一口气,倘若他有这本事,北玄又何至于如同当下呢。
陈姓给他带来了很多便利,同样也给他套上了诸多枷锁。
“我做不到,但是殿下能做到。”
“当然,若是殿下也做不到,那天下再也没人能做到了。”
顾浔不解,但是他知道陈子铭不是喜欢开玩笑之人。
既然这位算尽天下的读书人说出口,必然有其道理。
于是他用半开玩笑半质疑的语气道:
“哦,是吗?”
“还请陈大人赐高招。”
陈子铭喝过一口茶,回味了片刻才开口道:
“我说过,只有殿下才有办法,我自是不知。”
顾浔无语,这哪像读书人,分明就是一个神神叨叨的算命先生。
云里雾里说一通,最后一棍子敲不出半个屁。
“陈大人不远万里来到柳州,费尽心思找到我,就只是为了消遣我一番?”
陈子铭吹开浮茶,看着顾浔一脸怒意,忍不住摇头。
这小子蔫坏,自己讲了这么一大通,临了他还用故意用愤怒来徐晃自己一枪。
一脸怒意,内心却是平静如水,这般定力不该出现在一个十七八岁的孩子身上。
他眼中的顾浔就是雾中花,远看朦胧飘逸,近看平平无奇,回味全是意境。
“我是奉命南巡的,轮换二殿下回京的。”
“还有,找到殿下的足迹,不用多费力。”
这话倒是让顾浔气的不轻,实在不知道这读书人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赵凝雪能寻到自己的足迹,他并不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