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小院内。
廊道缦回,假山林立,小桥流水,锦鲤食霞,一副地地道道的江南小院特色。
“李将军估摸着是被江南柔水融了魂吧。”
李沧澜面带疑惑,看着那个双手负后,一脸老成的年轻人,总有些似曾相识之感。
只是想不起,道不出在哪里见过。
“不知阁下此话什么意思。”
顾浔回过头,看着李沧澜腰间的那柄镶金朴刀。
虽然不是破阵那样的名刀,但是其意义非凡。
北玄初年,天降陨石,太祖皇帝融九路诸侯皇冠,和炼陨石,铸得四剑五刀,分别赏于有功之臣。
李沧澜腰间挎的这柄便是五刀之一,象征着北玄武将的至高荣誉。
“这柄刀李将军已经不配挂在腰间。”
李沧澜低头,看着这柄常年不离身的战刀,习惯性的摩挲着刀柄。
“阁下是北玄之人?”
顾浔点点头,又摇摇头。
“是,也不是。”
李沧澜心中已经猜到了顾浔的来意,带着些许愠怒道:
“阁下要见我,又何必闹出这般动静,非要见血。”
被李沧澜误解,顾浔只是一声冷笑。
“我说以这样极为不愉快的方式见面,纯属意外,李将军信吗?”
李沧澜默不作声,顾浔也懒得过多解释。
“今日所见,李将军确实让人很失望。”
“当年那个治军严明的水军都督,如今却成了包庇恶人的水匪头子。”
被顾浔称作‘水匪头子’李沧澜没有丝毫生气。
他觉得现在自己确实与匪寇没有任何差别。
坐拥柳州城,看似风光无限,可与坐吃等死有何区别。
眼前之人说的对,他确实对不起腰间折柄刀。
这刀应该开疆拓土,平定天下,而不是包庇罪孽的护身符。
他习惯性的又要去摩梭刀柄,却生生止住了,握紧成拳,拍打在另一只手心。
“水匪头子就水匪头子吧,挺好。”
他眼中有信仰磨灭的无奈,有大势已去的不甘。
“当年随我离开家乡的一百二十一个兄弟只剩林戎一个了。”
“他不止一次救过我的命。”
顾浔目光从小桥流水看向天边晚霞,淡淡道:
“这不是你为他开脱的理由。”
“也不是你堕落至此的理由。”
一个个兄弟在身边倒下,至今都能清楚的记得那一百二十一张脸庞。
他不想辩解什么。
“所以你是来让我重新归顺朝廷的。”
显然他把顾浔当作了北玄朝廷的说客。
这些年,他已经不知打发了多少这样的说客了。
“前些日子二皇子顾承亲自来过,他开出的条件很诱人,我没有答应。”
李沧澜把顾浔当作了大皇子顾宇的说客,摆出二皇子顾承,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自大将军死后,这天下已经不是顾家的了。”
“至于顾邺,不过一个提线傀儡而已,有什么资格姓顾。”
李沧澜想起当年之事,心中无名业火熊熊燃烧。
这些年,他不知道砍了多少顾家说客的脑袋,依旧难解心头之恨。
顾家之人就应该有血性,不该屈服在陈家那老太婆的身下。
若是现在站在他身前的是顾邺,他会毫不犹豫的出刀,为大将军顾权报仇雪恨。
顾浔看着李沧澜眼中的怒火,反而开心的笑了,笑的很大声。
庆幸那股军人的傲气还在,虽然钝了,但是磨一磨,依旧能光亮如新。
“我也姓顾。”
“我叫顾浔。”
李沧澜目光猛然一寒,手下意识的要拔出腰间战刀。
前不久那个读书人说出他的名字叫‘顾承’时,也是这般。
若是在早上十年,他鞘中刀会毫不犹豫的出鞘,不砍掉这两人的脑袋,不死不休。
当初他多忠于朝廷,忠于顾家,后来就有多痛恨朝廷,痛恨姓顾之人。
在他眼里,真正的顾家人已经全部死在了那场朱雀门之变中。
活下来的,都是走狗叛徒。
不过,让他诧异的是四皇子顾浔不是死了吗?
再说传言中的四皇子顾浔只知吃喝玩乐,文不成,武不就,比之江云笙都还差之十万八千里。
至少江云笙不会坑人害人,那家伙可是谁都敢得罪。
可站在眼前之人,要胆识有胆识,要沉稳有沉稳,如此年纪还能硬扛林戎一刀,武力不俗。
与传言中的四皇子云泥之别,判若两人。
难怪总觉得他的身影很熟,原来是有几分当年那个逍遥王爷顾邺的影子。
“四皇子顾浔,你是闲还不够死吗,要来我这里找死。”
李沧澜的语气变得极其冷漠,冷漠到骨子里那种。
顾浔浑然不在意,李沧澜越是冷漠,越是痛恨顾家,他心中就越高兴。
说明这位百战沙场的老将军依旧忠于顾家,忠于那个死去的顾家。
说明他心中的斗志依旧,只是全部化作了不甘与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