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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可见顾浔将长宁郡主赵凝雪卖入青楼,招来的后果有多严重。
一人之力,可招四国兵戈相见,放眼天下,这般算计怕也是独此一份了。
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顾浔暗自松了一口气,此棋行的是一路险招。
将赵凝雪卖入青楼、故意提起‘朱雀门之变’,为的就是看看父皇和太后的底线在哪里。
提到与赵家有关的‘朱雀门之变’尚且如此,倘若真的与赵家扯上关系,做了赵牧的女婿,不是等于额头画上了个死字。
被顾浔一记无厘手打乱了全部谋划的陈太后心中藏不住的怒火。
这本就是一场请君入瓮的鸿门宴,顾浔这般一搅和,朝廷彻底失去主动权,接下来只会举步维艰。
她眼中的怒火已经要喷涌而出,咬着后槽牙冰冷的吐出一句话。
“顾浔,你最好将赵凝雪请出青楼,不然莫怪本宫无情。”
请神容易送神难,要将手握主动权的赵凝雪请出青楼谈何容易。
世人皆想让他做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那他偏要做那执子之人,对弈天下。
顾浔知道再顶撞下去,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见到了父皇和太后的底线,也该是时候见一见这个反将自己一军的未婚妻赵凝雪了。
天上下起了小雪,为表朝廷诚意,由首辅陈子铭亲自押送顾浔去往百花楼接赵凝雪,让镇北王赵牧挑不出任何毛病。
不知何时,当年那个喜欢身着青衣,满腹经纶的少年郎已经习惯穿着朝服。
两鬓斑白,不过出行依旧喜欢高座马背,只是少了当年的少年锐气,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陈子铭骑马与囚车并行,目光深邃凝望前方,对懒靠在马车之上的顾浔有几分欣慰,又有几分期待。
欣慰顾浔并非真的是废物,只是在隐忍。
期待的是他如何在自己搅动的风波之中安然抽身。
作为一个谋士,他很想看一看顾浔如何拨动这盘死棋,于是故意问道。
“殿下,何必以身犯险呢?”
顾浔不傻,听出了陈子铭话中之意,莞尔一笑,反问道:
“谁想做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呢?”
陈子铭淡淡一笑道:
“对呀,谁又甘愿做一颗棋子呢。”
“可谁又不是天下这盘大棋之中的一颗棋子呢?”
“你是,我是,人人皆是。”
顾浔微微皱眉,看向一脸淡然的陈子铭,总觉的自己遗漏了些许东西。
“不知陈公何意?”
陈子铭依旧没有转头看向顾浔,而是看向了那墙角悄然绽放的寒梅。
“事已至此,殿下多问已然无意义,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便走下去。”
山海无涯道且长,峰回路转又何妨。
少年郎啊,是该闯一闯。
不过陈子铭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像是与自己说,又像是与顾浔说。
“不过殿下要记得,长安城是见不到阳光的,当如寒梅,凛冬而放。”
当如寒梅,凛冬而放?
顾浔听的此话云里雾里,不过看到陈子铭已经微微闭上眼睛,便没有再多问。
高人的提点,永远只说三分,余下七分靠觉悟。能悟者,三分足矣,不能悟者,多说无益。
两人车马并行,都没有再说话,天上飘雪又大了几分,染了老人官帽,白了少年华发。
少年何曾不风流,沧海一人独行舟。
岁月横刀断客梦,斩了傲骨白了头。
陈子铭心中暗叹,当年的自己何曾不是这般呢,总以为自己是怒海狂风,终能掀起滔天巨浪。
结果呢,岁月终会抹平少年气,滔天巨浪也只不过沧海一浪花。
咯吱。
囚车停下,囚门打开,身上的枷锁依旧。
顾浔低头看着厚重的枷锁,轻轻咳嗽几声道:
“陈公真要我这个样子去见未婚妻?”
陈子铭面不改色,缓缓开口质问道:
“殿下还会在乎自己颜面?”
顾浔无言,确实,自己将未婚妻卖去青楼做妓女早就传的满城风雨,还会在乎自己的尊严?
好像自己在京城也没有任何尊严可言,早就已经声名狼藉了。
人们从来不会吃惊四皇子做出了何等混蛋事,只会吃惊四皇子好久没有做出混蛋事。
他无奈的笑了笑,掩饰脸上的尴尬。
“也对。”
身带枷锁的他向着青楼走去,与陈子铭擦肩而过的时候,凑近其耳边,轻声问道:
“我很好奇陈公究竟是姓陈还是姓顾。”
陈子铭身板笔直,面带微笑,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陈家人,顾家臣。”
老狐狸,这样忠孝两全的回答顾浔早就意料到了。
能做到首辅,这样的回答才合乎身份,对得起‘青衣名相’四个字。
整个京城,倘若有一人能看穿自己的谋划,必是眼前之人。
走到青楼门口,顾浔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问道:
“不知陈公身上可带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