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变故也让吴寅始料未及。
“有刺客”三字在他口中梗塞,他只是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发生。
杜涛的表情凝固于上一瞬间的春风得意,唯有眸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感知生命的流逝,不甘之情、未竟之愿此起彼伏,遗憾如大潮奔涌。
行凶结束,那只手潇洒得拔出,宛似拨弄琴弦, 簌簌溅血五步,汩汩呕血喷泉。
一击,致命足矣。
余下的死态,权且用以欣赏。
杜涛双膝沉重跪地,他张嘴艰难地吐出了三个字:“不可能!”
他虽听见了脚步声,但并未感受到分毫杀气。
甚至于他的胸膛被贯穿, 他依旧没有察觉到杀气, 仿佛杀了自己是理所当然。
那人从容地取走了自己的性命,宛如探囊取物。
要知道,他也是六品武师啊,而且身上更是套了一件刀枪不入的贴身宝甲。
“世上有诸多已然发生的不可能之事,不差你一个,不多你一个。”
一道男声响起,声音凉薄悠然,这是杜涛从未听过的声音。
陌生人……是二哥安排的杀手吗?
不对,二哥也是一脸错愕,他没那个胆子,他只是一个天真情感派。
兄弟之情?圣贤书里教他们相信这个吗?真是可笑。
还好自己大字不识,要是读了圣贤书,那可就……糟糕了。
杜涛发觉自己的身体越发沉重,意识也越来越虚弱,他感觉自己正在坠向一道深渊,那就是阴曹地府吗?
本以为能安稳地坠入,尘归尘土归土,结果另一道力量突然捕获了他, 并将其拖拽至另一处未知。
杜涛感到了莫大的恐惧,他企图挣扎但全然无用。
那股力量凌驾于阴司之上, 源自生死的尽头。
最后,杜涛断气,他可能没想到,生命的终点依旧是吴寅搀扶着他泛凉的身躯。
短短时间内,包括灵堂本来的主人在内,死亡接二连三地发生,此刻人们早已乱成一团。
这是瘟疫还是诅咒?都不是,弥漫其间的唯有收割性命之恣意。
吴寅看向眼前的凶手,内心五味杂陈。
杜涛的手下围了过来,他们或震惊于老大的当场身死,或愤怒于行凶之人的残忍。
他们将二人围了起来,包括吴寅。
“阁下似乎被我连累了。”
李棠看向吴寅,嘴角昂扬笑意。
吴寅并未回答,他看向周围面生的帮众,估计是杜涛私下招募的亲卫队。
他们没准一早就认定了目标是自己,只不过发生了“些许”变故罢了。
吴寅看向自己怀中惨死的杜涛,回想起当年也曾少年风发。
年岁打磨了棱角,一腔热血冷却之后,留给曾经兄弟的只有你死我活。
李棠从容地看着围上来的一干帮众,他挑选其中身穿白衣之人, 随后身影一动。
那倒霉的白衣帮众感觉自己被定住了,怎么也无法动弹,下一刻,他胸口突然出现一道血掌印。
完了,要死了。
然而下一刻,白衣帮众发现自己又能动了。
他摸着胸口,发现啥事没有。
那这道血手印……
看向行凶之人,他此刻手掌干净,居然是借帮众的白衣擦拭手掌。
但这也算是一个警告,这些帮众压根奈何不得他,一击杀死杜涛并不是凭借偷袭与运气。
以李棠如今的实力,杜涛就算全力防御、底牌尽出也挡不住他。
至于杜涛有什么底牌,李棠此刻已经很清楚,所以他可以很负责地说——挡不住自己,完全挡不住。
此外,包括杜涛与那西域人的图谋,李棠也一清二楚。
“你们退下。”
吴寅喝道。
蛇枭之地位在蛇帮内崇高,他说话一直很管用,然而此刻并无人听他的。
“阁下似乎没搞清楚状况,其实我变相是在为你解围,否则躺在地上那人可能是你。”
李棠说道。
吴寅咬紧牙关,他头一次如此愤怒,而愤怒的原因并非是谁谁谁的背叛,而是自己的无能为力。
“如此局面下,阁下想活命还是认栽。”
李棠问道。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想知道,让我活下去有何条件?”
吴寅回道,他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如今杜涛已死,他的手下此刻发了疯地想为他报仇,等这一会儿的疯狂过去,蛇帮就彻底散了。
大哥还尸骨未寒啊,哪怕手无缚鸡之力,他也想拼命守着蛇帮。
蛇帮是他们兄弟几人当初热血的成果,就算兄弟反目、背叛、厮杀、生死无言。
只要蛇帮还在,当初一切的美好便留存于此。
“很好,至于条件以后再说。”
李棠双臂流转金光,升华之后的附骨铠仅仅覆盖了双臂。
他摆开架势,尽管他有不少大开大合能够瞬间灭杀多人的武技,但此地是许垩的灵堂。
他想留给死者必要的尊重,大开大合无疑会拆了他的灵堂,这不符合李棠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