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百货大楼离省行不远,都在一条街上,直线距离不过二公里,坐车很方便。在90年代初期,一个300多万常住户口的省会城市,所谓的大型商场也就三四个。在计划经济时代末期,虽然绝大部分商品不再使用相关票证购买了,但绝大部分东西你不去大型商场还真买不到。有需求的人都往很少的几个地方奔走,人员就容易集中,一集中就拥挤,商场内天天人满为患。当然在这些拥挤的人群中也夹着为数众多的闲逛人群。
霍旭友来过一次百货大楼,那次来是为了给他的小侄子买一把枪,顺便也当了一回儿闲逛的人。因为来过,他大体对百货大楼的楼层结构有些印象,这次再来,他感到百货大楼没有第一次来时大,没有第一次来时商品的琳琅满目。根据记忆,他直接去了销售服饰衣帽的楼层,按照提前心中算计好的计划,他选购了两条羊毛围巾,一条翡翠绿色的,他打算寄给陈惠;一条灰色带黑色条纹的,他打算送给妗子。他觉得自己的选择没错,脑海中反复映像着两个女人戴上围巾的形象。在同一楼层的另一个柜台,他又为许行长选了一顶棕褐色的鸭舌帽,他是比照大学里他熟悉的一位老教授的打扮选择了帽子。他相信以许行长的涵养和气质形象,很适合戴这样一顶帽子。两条围巾一顶帽子花了他100多元钱,他却没有一点心疼的感觉,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非常正确的事情,这件事情的价值不是以钱来衡量的,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付出。
因为时间紧,霍旭友买完后就往楼下走,百货大楼有六层,没有电梯,服饰衣帽在四楼,他要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迈下去,下楼的人和上楼的人几乎一样多,一不小心人和人就碰到一块儿,无心又无意的摩肩接踵,谁也不会对谁生出不快。
匆匆忙忙赶回省行,霍旭友还是比正常上班时间早了接近二十分钟,楼道依旧静悄悄,他没看到别人,别人也不会看到他。推开办公室的门,他看到堆在办公桌旁的福利孤零零的剩下两份,除却他的一份外,还有一份谁没拿走?难道是曹处长的吗?他有点后悔中午走得太匆忙,后悔把东西拿到办公室后没有及时给曹处长送过去,后悔自己办事不老到。也或许不是曹处长的,或许是吴兴华处长的,也应该及早给吴处长送过去的,这是尊重领导最起码的做法,怎么能够让他们到自己的办公室亲自来拿呢?也或许不是两位处长的,是其他同事的,即使是其他同事的,自己被安排领取福利,领到后应该及时发下去的,应当及时送到他们跟前的。自己是刚来的员工,又是处里年纪最小的,有的是力气,凭什么理由不给他们送过去呢?再说处里就这六、七个人,都在一个楼道,甚至办公室都紧挨着。他越想越后悔,越想越觉得同事肯定会对他产生了异样的看法。心脏禁不住一阵痉挛,他狠狠捏了一下自己的左胸,不成想正好捏在**上,顶点的细肉受不住无意的袭击,他感到一阵钻心的痛,痛过之后,觉得自己的心脏平复多了。他从一阵阵臆想中回醒过来,依旧面对两份福利出神,现在他特想知道除去自己的一份外另一份是谁的,他要把属于谁的那份亲自给他送过去。
到了上班时间,他藏好刚买的围巾和帽子,转身去敲吴兴华的门。吴兴华在,或许因为相对比较熟悉的原因,吴兴华看了他一眼没有话。霍旭友心里发毛,便想到吴兴华是不是因为这事儿对他有意见,甚至没有给他一个笑,原来见面好像不是这样的。真是人心里有鬼见不得钟馗,霍旭友想多了,这个时候吴兴华正在思索一个问题,一个关于个人职业规划的问题,正拿不定主意,霍旭友进来,他还没有从自己的思索中回过神来。他正想抱怨怎么不敲门就进来,见是霍旭友,也不便说什么。这种原因下,他表现得很平淡并没有故意为之的意思。思想隔着脑壳,人心隔着肚皮,彼此不是对方肚里的蛔虫,对一个事情隔皮猜瓜的事儿常有。
霍旭友没话找话:“吴处长,中午没回家?”
“回了。”吴兴华淡淡地回了一句,脸上也露出一点笑意。
霍旭友顿了顿,一时找不到其他话题,只好接着说:“上午有点事出去了下,我打算回来后,下午一上班把东西领给大家的,回来一看,只剩两份了。”
“都拿了,中午回家吃饭的顺便捎回去了,估计就剩王霞的了,已通知他来拿了。”吴兴华说的依旧平淡,好像霍旭友表述的这个事儿不是一个事儿一样。
霍旭友有些释然,说“我觉得还是应该由我把东西送到各位领导和同事办公室的。”
吴兴华笑了笑,这次笑是嘴角撇着笑的,说:“你好好工作就行。”
霍旭友下意识的抚了下后脑勺,有点尴尬。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吴兴华拿起“喂”了一声,听了几句,把电话指向霍旭友:“找你的。”他顺便从椅子上站起来,开门出去了。
电话是顾世忠打过来的,他问:“你周末有什么安排?”
“今天是周几?”霍旭友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顾世忠说:“不知道。”
霍旭友干笑一声:“应该没什么事吧?你要请吃饭我可以不安排其他事儿。”
“别说,还真是吃饭的事儿,让你小子猜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