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渊想过得知真相后宋晚宁会恨他、怪她,可真面对她这样冰冷的眼神,再充足的心理准备也毫无作用。
肉体上的疼痛远比不上心痛。
哪怕他不是罪魁祸首,也不是事件的参与者,甚至连个观众都算不上。
可事隔经年,突然回过头发现自己当时身在局中,不由得也会反思——曾经自己是不是也有机会能够救下宋将军,但是他没有把握住。
时光终究不会倒流,再多的懊悔也没有用。
他什么也做不了。
“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谢临渊的解释苍白无力,甚至不敢与她对视。
宋晚宁笑了:“是,你们每个人都有苦衷,一边是不知情,一边是军令难违,那我呢?我就活该承受这一切吗?”
她将手攥成拳头,一下又一下敲在自己心口位置,发出“咚、咚”的闷响。
可即使这样,也丝毫不能缓解那股子上不去又下不来的窒息之感。
谢临渊看不下去,握住她的手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按在怀中。
她越挣扎,他伤口就越痛。
可两个人仿佛都丝毫未觉,各自较着劲。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是来嘲笑我有多蠢吗?”宋晚宁哭累后,整个人软了下来,绝望地摇着头问道,“蠢到爱上杀父仇人的儿子,还把帮凶的孩子当成是朋友!”
整件事似乎是齐相一人推动,可仔细想想背后的最大得益者有且仅有皇帝。
也只有皇帝的命令,能让与父亲交好的江国公见死不救。
这一招既不动声色收回兵权,同时又能对其他武将杀鸡儆猴,还特意留了她这样一个毫无用处的女孩养在宫里,以示皇恩浩荡。就算她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也不会对皇权造成任何威胁。
当然,若不是谢临渊告诉她,她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些。
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或许比直面这些残忍的真相要活得轻松。
毕竟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连恨都是大逆不道的。
“我好累啊谢临渊,活着为什么这么累。”宋晚宁仰头看着他,轻声哀求道,“你放过我吧。”
她咬着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的唇,如雪似玉的脸上泪痕斑斑。
像被暴雨摧残过的花儿,在风中摇摇欲坠。
“宋晚宁,你振作一点!”谢临渊强忍着胸口里外的双重疼痛,用力摇着她的肩膀,企图将她唤醒,“你父亲当年明知是个陷阱却依然甘愿赴死,难道是想看到你现在这副一心求死的样子吗?”
他好不容易才把她从绝望的深渊里拉出来,怎能眼睁睁看着她又让自己陷进去。
然而宋晚宁此刻什么也听不进去,空洞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像被抽走了魂魄。
“你别这样,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别不理我”
谢临渊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胡乱地擦拭她脸上的泪。
可那眼泪越擦越多。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良久,宋晚宁突然苦笑着开口:“我有什么资格打你骂你呢?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而我不过只是个任人宰割的孤女,连能不能活下去都要看你们的心情。能让我苟活至今,我该感恩戴德的,方才竟生出了怨怼,真是该死。”
话虽这么说着,可脸上并无半分自责之意,反倒带了些许嘲讽。
她似乎变了一个人,平日里那股子倔强不服输的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此刻站在这里活像具行尸走肉。
“你难道不想亲眼看着那些有罪之人得到惩罚吗?”谢临渊弯下腰,在她耳畔轻声问道。
这句话让宋晚宁木然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你疯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什么有罪之人?罪魁祸首难道不是最上面那位吗?
难不成他想弑父篡位?
这也是能随意说出口的吗?
“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谢临渊眸色幽暗,语调平静,说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皇室本就没有亲情,我为了上位对自己的兄长都能毫不手软,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他早已打定了主意——故意将自己说得卑劣不堪,将一切都归咎于他自己的野心作祟,不想让她有半分心理负担。
这一生他欠她许多,是怎么也还不清的,余生的每一刻都是为她而活。
他要她得偿所愿,要她高坐明台,不染霜与雪。
若有骂名,他一人承担。
果然,宋晚宁眼里写满了惊恐,疯狂推搡起来,想要脱离他的怀抱,嘴里一个劲嘟囔着:“你疯了!你真是疯了!”
谢临渊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薄唇勾勒出一抹笑意。
他不怕她情绪激动,也不怕她惧他、恨他,只怕她又回到之前自我封闭的状态,丧失活下去的意志。
“宁儿,你听我说。”谢临渊轻抚着宋晚宁的脸颊,手下这柔软光滑的触感令他痴迷,以致于神情都有些恍惚,“死是最容易的事,死了只会亲者痛仇者快,不要放弃自己。爱你的人都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不要遂了那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