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道挣扎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大殿才终于重新安静下来。
众大臣们被谢临渊这通无视皇帝的操作吓得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一个个低着头,眼睛却止不住往龙椅上瞥。
“太子,你是否有些操之过急了?”
皇帝的声音低沉,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宋晚宁在心里悄悄捏了一把汗,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色。
谢临渊走上前来,却也不跪,只是弯腰行了一礼,淡淡道:“此事已经昭然若揭,留她在朝堂上也只会污了陛下清听,儿臣便自作主张将其带走,还望陛下恕罪。”
“哦?这就昭然若揭了?”皇帝冷笑了一声,质询道,“你倒是给朕说说,此案该如何了结?”
天子向来喜怒难测,这次似乎是真被谢临渊气到了,表现得异常明显。
这个案子毕竟是多年前的事情,不管是证物还是证人,都算不得什么板上钉钉的铁证,两边各执一词的情况下,看的就是审判者更相信谁。
宋晚宁站在一旁,只看见谢临渊的侧脸,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只能瞧见他的目光毫不避讳地与龙椅上的人对视,没有半分怯懦:“回陛下,儿臣亲自前往西夏调查过,这农妇的身世与入西夏籍的记档都与当年之事对得上,此乃铁证,是无法造假的。”
他顿了顿,扭头向后喊了声:“来人,呈上来。”
一侍卫迅速端着托盘一路小跑至他身后,托盘上放着一纸口供。
谢临渊取了那张纸,递给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陛下请看这上面的供词,这是在西夏时由西夏官员审出的结果。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那孤女是八月出生,与乔氏自己同儿臣说的生辰刚好对得上。”
陛下看着纸上的内容,一言不发。
张大人见状,梗着脖子硬要反驳:“太子此言差矣,这也不过是一面之词,没准是谁先同这老妇串通好的,或者是和西夏那边通过气也不一定。”
替陛下办不好事是死,得罪谢临渊也是死,他两头都不讨好,干脆豁出去了。
谢临渊听闻此话也不恼,勾了勾唇角正准备开口。
宋晚宁突然走上前对着张大人道:“这位大人好一张巧嘴,空口白牙先是污我父亲清誉,如今又在造谣太子殿下与西夏勾结?不知大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样一个看似温柔的弱女子,竟敢在这大殿上站出来与言官对峙,真是难得的胆识。
说得还句句在理,让人不得不心生敬意。
无数道目光落在宋晚宁身上,她却仿佛浑然不觉。
眼里只看着那位强装镇定的张大人,继续质问:“我宋氏一族自大庆开国以来便效忠朝廷,屡次立下战功,我父亲与兄长更是为国捐躯!我虽养在深闺,是个无用之人,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如此污蔑于他!”
那张大人一把年纪了,被她怼的哑口无言,老脸通红,差点没背过气去。
皇帝终于看不下去了,出言提醒道:“宋氏”
可他话音还未落,宋晚宁转身又跪在了阶前,附身一拜:“陛下,就算您今日要治臣女一个不敬之罪,臣女也不得不一吐为快。”
“我大庆这些年并非积贫积弱,何至于被北齐压得节节败退,丢了好些城池?”她直起身,扭头扫视了一圈那些穿着红色官服的文官,语气沉痛,“武将在外抛头颅洒热血,为国效力,而所谓的言官打着直言进谏的旗号在朝堂上造谣生事,甚至暗地里使袢子,唯恐天下不乱。”
“用这样仅凭一面之词的无端揣测泼了我父亲一身脏水,太子殿下年少从军,拼死守住北疆关隘,如今也要被造谣与西夏勾结?真是好大的胆子!我倒是想问问张大人,到底为何要视武将为眼中钉肉中刺,咄咄逼人?”
“若无上阵厮杀的将士,诸位言官也不会安然站在这里,有弹劾的机会!”
字字句句铿锵有力,令人动容。
谢临渊听她说完,眼神里的诧异褪去,只剩下了温柔和炙热。
整个人如同终年被阴霾笼罩的深山烟消雾散,变得清澈透亮起来。
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真想将她紧紧搂进怀里,一刻也不肯松开。
然而宋晚宁在开口前并非想要为他说话,只是单纯站在武将世家的角度,抨击一下这些尸位素餐的蛀虫罢了。
说完后无意间看见谢临渊的目光,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却也不好再解释什么,硬着头皮向皇帝谢罪。
“陛下,臣以为宋姑娘说得有道理,我等武将在外厮杀,却有这起子小人在背后捅刀子,实在是寒心至极!还望陛下严惩造谣生事之人!”
江淮主动站了出来,替宋晚宁进言。
本来朝中文武不和已久,有他起头,武将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跟着声讨起了对面的文官,一时间乱成一团。
“太子殿下有何见解?”皇帝像是被吵得不耐烦,向后倚靠着龙椅,闭着眼睛问道。
谢临渊正了神色,沉声回应:“依儿臣愚见,言官弹劾是其本职,只是不该如此毫无根据地污蔑,若不严惩,恐无法以儆效尤。长此以往,只怕朝堂上文武不和愈演愈烈,与国无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