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梧桐怀着身孕,并未亲自出门迎接。
芸香将人带进厅中。
段春柔福身行礼,“臣妾见过昭嫔娘娘。”
白梧桐有些惊讶,没想到她竟然会来。
“段妹妹快起来吧,你怎么来了?”
“臣妾是来送年礼的,若是可以,臣妾还想陪您一起过年,臣妾也是一人,觉得太过孤单了。”
段春柔的面露怀念,“未入宫之前,臣妾都是在家中度过这最重要的日子,父母兄弟姐妹都在身边,极为热闹。可惜……以后再也感受不到了。”
一旦进了宫,出去便是奢望。
若是嫁到其他地方,没事还能去娘家看看,可到了宫里,皇上不下令,便没有这个可能。
她生是这宫里的人,死也是这宫里的魂。
就连安葬,那也是在皇家的陵墓中。
从进入宫中那一刻,她段春柔便和段家彻底没了关系,只是皇上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白梧桐想到阿爹阿娘,丝丝疼痛蔓延。
“段妹妹,亏你有这份心,快过来坐,日后你也不必见外,就叫我一声姐姐吧。”
芸香抬头看了一眼段春柔,有些担心。
她突然过来,该不会是想要对皇嗣不利吧?
“娘娘,您今儿个中午有些不舒服,奴婢帮您去泡金银花茶来。”
白梧桐中午可从未说过自己不舒服,这金银花又是解毒的药材,看来她这是在暗中提点。
白梧桐了然,却并不担心。
段春柔是这些日子唯一过来的人,若是自己的孩子出了什么事,皇上必然会怀疑她。
只要不是傻子,都做不出这种事。
况且,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不会掉。
“多泡两杯,今日我想和段妹妹多说会话。”
段春柔是个聪明人,听懂芸香话中之意,坦然道,“姐姐,您莫要担心,妹妹是绝对不会害你的。那日若不是姐姐帮忙,恐怕妹妹已经喝了那杯绝嗣药。在这后宫,一旦生不了孩子,就等于断了半条命。”
白梧桐握住她的手,“我知道。”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吃着小食。
这宫中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两人便聊起自己儿时的趣事。
段春柔捂嘴轻笑,“姐姐,你是不知道,妹妹以前特别淘气,上树下河那都是常事。爹娘时常担心我这副模样嫁不出去,在我不过十一二岁,他们便帮我相看了。若非是进了宫,估计我会嫁给一个武官,这样才能镇得住我。不过从十六岁起,我就不再淘气,也成了别人眼中的大家闺秀,姐姐你呢?”
“我……”白梧桐想到阿爹阿娘,可却无法言表,这是秘密,除了她自己,任何人都不能知道,“我自幼被送去道观,直到进宫前才接回来,没什么趣事。”
其实有很多。
她还是狸奴时,日日和阿爹阿娘一起,在山林中穿梭,与鸟虫为伴。
有一次,她不小心惹到了山大王,一只吊睛白额大虫,阿爹为了保护她,差点冲上去,还好那只大虫对白梧桐不感兴趣,很快转身离开。
在山林中,凡是开了神智的动物,哪怕只是一条虫子,也比没开神智的大虫更珍贵。
见白梧桐不说话,段春柔低头品茶,并未打扰。
良久,白梧桐回过神来,“我还以为今年要自己过了,没想到三十前,你会来陪我。”
“姐姐,有恩必报,是我段家的家训,你尽管放心,我绝对不会害你。”
两人相视一笑,至于这话信了几分,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这一晚,两人彻夜长谈,到了很晚才各自睡下。
第二天,大年三十,一年中最为重要的节日。
段春柔梳洗完毕,“姐姐,那妹妹就先走了。姐姐不必多虑,你一定会复宠的,妹妹也会尽绵薄之力。”
人一走,周围恢复安静。
刹那间,无数寂寞孤单的情绪席卷白梧桐。
这是她独自过的第一个新年,再也没有阿爹阿娘可以帮她舔舐毛发,和她依偎取暖……
夜幕降临。
整个皇宫沉浸在新年的氛围中。
无数红色的灯笼亮起,照亮这夜深寂寥的各个角落。
白梧桐站在院中,遥望夜空。
那里,正有烟花绽放。
美则美矣,却是转瞬即逝。
这个时候,皇上应该正在和诸多嫔妃吃团圆饭。
可她却是孤单一人。
“阿爹,阿娘……”
自白梧桐进宫起,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痛苦。整颗心脏好似被无数根针刺过,密密麻麻的疼。
泪水止不住的落下。
她抱着自己,缓缓蹲下,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婵儿和迎春在身后守着,听到声音,吓得赶忙上前。
“娘娘,您怎么了?”
“娘娘,您别哭,以后一定会好的。”
不会好的。
因为阿爹阿娘已经不在了。
天人相隔,永生无法再见。
甚至就连一缕毛发,一撮骨灰都没有留下!
痛苦之后,便是滔天的恨意。
白梧桐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