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到第二天,人们就该走了吧,元道中不忍心再看,又不能走,只是躲在校尉所小房子里,隔一段时间上去瞅瞅,看是不是有人已经支撑不住,开始大骂他元道中,以及县令武忠廉,然后气愤不已拂袖而去。
那样便好了,可是,当元道中三番五次的爬上城头,看见人们抱团相拥在一起,任凭雨水在狂风的加持下,一遍遍抽打着瘦弱的脊梁,他就会想起儿时圈鸡的画面,难道,人活的还不如鸡吗?
元道中被自己的话语伤透了心,在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他们不愿意伤害任何人,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照灯,哪怕是三言两语说的让人不舒服,自己都会比别人更难受,甚至于以身饲虎,代人受过,自己难为自己。
雨越来越大,风越来越强,风雨凑在一起,无情的践踏作为穷人的尊严,好像他们本应该死掉似的,连风雨都不会同情弱者!
元道中自责了一宿,快到天明的时候,他跑到城墙上,再次看到那些无助的人们,用生命里仅有的坚韧换取未知的同情。
也许风雨才是清醒的,良心不过是枷锁,无情最自由,留下未必是福,逃难或许有出路,元道中还在自我安慰。
突然,一个女人大嚎:“妈妈,你咋了?妈妈!”
元道中心里一紧,就见一群人围在一起,慌乱的做着什么,肯定是出事了。
继续等吗?
元道中拿不定主意,他已经看了一个晚上,因为下雨天的缘故,城外已经没有新增的难民了,但是在外面守护了整夜的人们,一个都没有减少。
看清了,有个老女人晕倒了,然后被一个年轻小伙子背到城门口去了,那里本来已经站满了人,因为她的晕倒,有人就会被挤出来,站在雨中当一只伸长了脖子的公鸡,他也许可以不出来,但是,谁会忍心不出来呢?
元道中把雨伞从头顶上拿掉,抬起头望着天,伸长了脖子,模仿落鸡汤的模样。
雨水打在眉头上,凉凉的,打在脸上,很冷,很痛,打在鼻子上,又很痒。
不知道谁在东门外吵吵嚷嚷的,元道中仔细一听,原来是在骂,骂管城门的不开门,骂白马县的人没有怜悯之心,虽然没有一句提到县尉元道中,但是他感觉每一句都是在骂自己,他还是第一次捡骂。
元道中不能等了,他要下去开门,把这些人都放进来,他可以给武忠廉县令和白马县的老百姓交代:有人就是有力量,他们的要求很简单,只要有口吃的,干什么都行。
元道中还想了很多理由,等着别人来问,他已经决定了,把这些人收入进来。
还没下楼,突然一声响,东门好像是开了,元道中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看,果然,城门的确是被打开了,人们缓慢的涌进城门,当看到元道中站在道路中间的时候,都停了下来。
元道中看着他们佝偻的身躯,破烂的衣服,落汤鸡般的样子,此刻谁要是没有怜悯之心,就天打五雷轰吧。元道中默默的站开了,让这些苍天都为之落泪的人们,赶快进城。
元道中吩咐魏春雷派人带领他们去深井胡同,那里有官府的房子,找个院落共同安置,并生火做饭,烤干衣服,安排住宿,不要难为他们。
等到这些人全部离去,元道中站在东城门口,就见两个城门之间,最上边的顶梁上探出一颗头来,那张熟悉的面孔,正红彤彤的等着元道中的训斥。
“高亮啊高亮!”元道中想责怪他,但是根本找不出理由,本来他也是要开门的,只不过被高亮捷足先登了。
高亮看着元道中不说话,觉得还是先承认错误吧,于是说道:“元大人,我错了。”
元道中严肃的盯着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守城门的随意打开城门,死罪啊!倘若这些人是西邙山贼匪派来演苦肉计的,你怎么交代?
但是反过来一想,我若是开了城门,又该怎么交代呢?
死罪!
元道中无奈的摆了摆手,摇头叹息的走了,只留下高亮的头颅高高的挂在城墙上,在冷冷的风中凌乱。
过了一会,城门又关上了。
元道中回到家里,同父母吃了饭,然后马不停蹄的奔向癞子胡同,去看刘正泰,他的伤势是内伤,最需调理,不过经过他耐心的导引化解,金宝山贴本赠送的名贵中药,刘正泰几乎已经完全康复了,只不过目前衙内无事,嘱咐他多休息几天,一旦有事,还得依靠他。
深井胡同离县衙近,米面粮食鸡猪羊,都在附近的院子里,有专人看管,难民安排在这,一切都方便。自从第一次西邙山的贼匪来劫掠之后,白马县剩了很多空房子,武忠廉为了召集更多的人来入住白马县,一部分租给了前来做生意的外地人,一部分由县衙看管使用,目的是增加收入,万一原房主回来了,还是要还给他们的。
难民们很自觉,有片遮瓦十分不易,大家都互相帮助,不争不抢,元道中看完很欣慰。
从深井胡同出来,雨渐渐停了,正好趁这机会去德恒医馆看看,那里收治的伤员最多,要是像上次一样出来个癫狂症,害怕李伯贤应付不过来,所以他一直惦记着。
德恒医馆果然聚集了很多人,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