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是棉线,这条是丝绸……”
姜禾禾捻着线,手指翻飞,宛若一只白蝴蝶,穿梭在线丛中。
地上的缝线越来越少,架子上的缝线好似不同颜色的水流交织。
一个时辰刚到,裴若春进来时,姜禾禾恰好挂上最后一条缝线。
“不错,不错。”
裴若春只虚虚地打眼一看,便知道对错。
“每一条缝线都回了它们自己的家。看来,你有好好听我讲课。”
她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裴应章:“你们两个,表现很好。时辰不早了,我差小童送了饭来,你们就在我院里对付口。”
姜禾禾低头谦虚:“还是裴老教得好。但这午饭,就不叨扰您了。”
后者则缩了缩脖子,连连附和。
裴若春再三挽留,姜禾禾不好推辞,只得拽了裴应章留下。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正院,即便是膳厅,墙上也挂了些裱起来的刺绣。
那刺绣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姜禾禾一时看呆了眼。
“禾禾,听闻你是从京城来,担心你吃不惯这里的饭,我便从外面请了厨子,做了几道你们那边的菜。”裴若春脸上笑意不减。
姜禾禾受宠若惊,赶忙起身鞠躬道谢:“裴老,多谢您的好意,这也太麻烦您了。我这人适应能力很强,您不用担心。”
她伸手去掏怀里的荷包:“您能给我机会,跟着您学习古法制衣,我心中甚是感激。今日这请厨子的钱,便由我来付,就当是请你们尝尝我们京城的特色。”
见她这般做派,裴若春忙按住了她的手:“你这是何意?难道是看不起我裴若春?这偌大的竹苑,也不少你这口吃喝,你赶紧收起来,莫要让人看了笑话。”
她嗔了姜禾禾一眼,硬是摁着她的手,让她收起。
裴若春这番话说得重,姜禾禾心中一惊:“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人落座,裴应章坐在姜禾禾身边,安静得犹如一只鹌鹑。
姜禾禾心中不禁起疑。
她虽与裴应章接触不多,但印象中可不是这般文静内敛的模样。莫非,他害怕裴老?
姜禾禾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正位的裴若春,纤长的眼睫盖住了她眼中的猜疑。
“禾禾啊,”裴若春温声开口,“你先前跟着哪位师傅学做衣?”
姜禾禾脑中浮现出钱多多的身影,她斟酌着开口:“是京城一位开成衣店的掌柜的。”
裴若春一愣:“在她那里学了多久?”
“今年九月末才去她那边,约莫是四个月。”
一旁的裴应章猛地看向她,一双桃花眼瞪得老大。
“四个月?”裴若春难掩面上的震惊,“你可知,你的绣功,早已能与年的老手媲美,甚至还远超于此?”
姜禾禾面颊一红,羞赧地低头:“裴老莫要拿我寻开心,晚辈与之相差甚远,只是手上功夫熟络,但若想完成一整套的制衣,过程仍是磕磕绊绊。”
“那多正常,若是你刚四个月便能一气呵成,可还叫别的裁缝如何过活?”裴应章松了口气,打趣儿道。
裴若春将那烧鸡推到她面前,语重心长:“应章说得对,裁缝本就是个细心的活计,日积月累,熟能生巧。”
“这缝制衣服,就好比那建造城镇。设计样衣,就好比建造地基。若是设计的款式出了问题,就好比地基打得不牢固,不论你用的缝线多好,刺绣多生动,这衣服在身上就是穿的不得劲、不满意,这件衣服就会被人们束之高阁。闲置的衣服,足以称得上是一件失败品。”
姜禾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就是说,后面的一切都是在锦上添花。”
“对,”裴若春笑着肯定,越看这小丫头越喜欢,“你的缝线材质、刺绣点缀,这些都好比城中的建筑。或许人们会被这些攥住目光,慕名而来。可谁会愿意住在一个风景优美,却频发灾害的城镇?”
“若想做好一件衣服,你可以试着把自己带入,把自己的意识注入手上的衣服……”
“师傅,你这讲得也太高深了。”裴应章嘟着嘴,“您前面讲的,我尚且还能明白,至于后面这意识什么的,我怎么越听越迷糊?”
思路被打断,裴若春也不恼,只是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一眼:“你这榆木脑袋,打七岁就待在我身边受我熏陶,如今都弱冠了,还是不开窍,可真真是个榆木脑袋!”
她摇头叹息,气得又瞪了他几眼。
裴应章落了面子,羞得脸红脖子粗,他缩着脖子坐在一旁,这午饭吃到结束,愣是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姜禾禾垂着眼,眼观鼻鼻观心,大气儿也不敢出。
……
下午闲来无事,姜禾禾索性找小童要了些不同材质的线。
裴若春的教导仍在耳边回响。
姜禾禾寻了些没人要的布头,在上面练着针法。
“不同的缝线,缝出来的效果也不同。”
姜禾禾皱着眉,想起了先前的山水画。
那画尚且有不同粗细的线条,而刺绣就是用线组成的画,那岂不是可以用不同粗细的缝线去组成一幅新的刺绣?
思及此,姜禾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