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梁勇载着女儿和三桶货,往县城赶去。
梁书弗坐在后座上,看着父亲湿透了的后背,后悔今天没带父亲去蹭船。
大约骑了一个多小时,两人终于到了县医院。
“爸,擦下汗。”
梁书弗递过一块毛巾,“等下我们一起去见见杨主任和吕姐,以后我上学的时候,就由你送货。”
“小弗,把货送到不就行了吗?一定要见面吗?”
听说要和这个大医院食堂的采购主任见面,梁勇就手足无措。
“就见个面认个脸熟,没什么事。”
梁书弗也知道难为自己有点内向的父亲,可是接下来她上初中后,难免会兼顾不到这里。
这个生意本就是侥幸跑下来的,现在这年头谁没个乡下亲戚,万一有人学她一样压低价格让利,顶了他们的生意怎么办?
所以在保证质量的同时,还要交好吕翠翠和杨主任,这样才能将生意长久的做下去。
梁勇听了后,便也点点头。
这门生意对他们家很重要,他不能拖小弗的后腿。
总算见面还算顺利,吕翠翠是看在钱的份上,杨主任则是乐于见到一个老实人。
“这次抓的田鸡很肥,还有泥鳅田螺,我们都已经养了一下,把沙子吐掉了,食堂拿来就可以做菜。”
杨志安就喜欢梁书弗的贴心,别人多做一些,他们就少做一些,食堂的大师傅满意,他这个采购主任也有面子。
“行,去那边过磅然后结算吧。”
“谢谢杨主任。”
梁书弗眉眼弯弯,看上去十分讨喜。
她还大大方方将一小袋子银杏果交给杨主任,“这是我们乡下树上长的白果,您尝尝。”
杨志安也不客气,直接接过。
“你们村上还有银杏树?”
“我们大队的田边有两棵银杏树,听说都要一百年了,前天经过看到树上果子熟了,就爬上去摘了一兜。”
之前她们大队有一座土庙,银杏树就种在庙外。
破四旧的时候庙被砸了,留下了两棵银杏树依偎在一起。
庙砸后没人去烧香,庙也荒了,再加上村里老人总说银杏果有毒不能吃,所以每年秋天银杏树上的果子掉满地上,在泥土里发烂发臭了也没人捡,只有调皮的孩子在树下玩的时候会捡着当子弹玩。
白果其实是银杏果子的核。将成熟的银杏果泡在水里至果肉腐败,搓揉出其中的内核,晒干后果核就是白果。
之前梁书瑶小时候老生病,邵医生曾说过一道叫白果炖鸡的菜,可以健胃补脾,对体虚的人具有滋补功效。
虽然家里没有鸡可以吃,但将白果放在火上烤一下剥着吃,梁书弗一次烤上个一大把,让爸妈瑶瑶每天吃上三四个,对身体也有好处。
烤过后的白果带着一股特殊香气,口感软软糯糯,微微有一丝苦味,也能当个零嘴解闷。
所以每年立秋前后,她都会去树下捡上一桶银杏果回去剥银杏果。
也亏得这两天太阳烈,梁书弗的第一批白果刚晒出来,就抓了好几兜子来送人情。
这东西对乡下人来说是个解闷的零嘴,对城里人来说就是个好东西。
城里工人每个月都有肉票,在做红烧肉或炖汤时加上几颗白果,拿出来招待客人就倍有面子。
“白果是个好东西,常吃还能降血压。”
杨志安笑眯眯的,他在医院做采购主任,对于各种食材的搭配和食用疗效都有一定了解。
不然怎么他一个乡下出身,没特殊关系的人,能做到医院采购主任的位置。
“你这白果能搞到多少?”
梁书弗愣了一下,马上道:“除了我们大队有两棵老树,隔壁镇也有几棵,每棵都有十几米高,满树都是果子。”
杨志安一听,心中大概又数了,“我去和上面领导汇报一下,不会你下周末要开学了吧。”
他记得这小姑娘要上初中了。
哎,才是个上初中的十几岁的小姑娘,比他当年离开农村时还要小。
“是的,杨主任,我下周三和周六会准时来送货,再下周就由我父亲来送。”
梁书弗指了指一旁的父亲。
杨志安点点头,“行,有消息我通知你。”
“谢谢杨主任!”真没想到,她随手送点特产,还能被杨主任看上眼。
三桶货物分别过磅后,结算处给梁书弗清点了现金,梁书弗客客气气地道了谢,又把另一包白果给了吕翠翠,才带着晕乎乎的父亲去住院部。
“小弗,那些都换了钱?”
梁勇眼神呆愣愣的,显然还有点回不过神。
上次摸到钱,还是去年底小队会计给每户人家算工分分钱时。
那时候他们家扣了口粮钱,还分到了将近两百块钱。
而刚刚结算处一下子就给了小弗二十九块七毛三分!
就算扣掉给大舅子家的黄鳝,也有十几块钱!
“这钱怎么赚得这么容易。”
其实捉泥鳅,掉黄鳝,摸田螺,抓田鸡也不简单。
来来回回弯腰蹚水,几个小时下来腰酸背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