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书弗不明白纪广福的意图,但还是点头了。
“您看这。”她指着自己胳膊肘上的一个蝴蝶绣样道。
纪广福抬了下鼻梁上厚重的眼镜,弯腰凑近了细细打量。
所谓内行看门道,那只不到孩童掌心大的蝴蝶,用的是精微绣法,这种刺绣方法属于苏绣的一种,起源于距离虞县一百公里外的新吴县。
这种刺绣的特点是针法精细,可以在小面积上绣出复杂的图案和丰富的细节。
这只蝴蝶虽然用的棉线质量一般,偶尔有些节点,但整体线条流畅,色彩搭配丰富,明暗交织之间立体丰富,显得栩栩如生。
纪广福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如此手艺的刺绣了,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想要碰触。
梁书弗一直在观察着纪广福的神情举止,在看到他微微僵硬的手指时,她敏锐地察觉到了违和。
这个老师傅的手指受过伤,像是骨头断了又接上后的。可那天他在裁剪缝纫的时候,一点都看不出来。
在碰触到蝴蝶翅膀的时候,纪广福如梦初,像是被火焰灼烧般猛地缩回了手。
视线接触到那方素雅的帕子后,整个人浑身颤抖起来,下一刻就往后倒去。
“老纪!”
宋征见他脸色不对,在他倒下前扶住了他。
梁书弗呆楞片刻后,收起帕子连忙一起去搀扶他。
两人将纪广福搀扶到了一旁的跛脚凳上,宋征不停拍着他的后背,焦急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梁书弗则掐着纪广福两手上的虎口,刺激他穴位。
渐渐地,纪广福终于喘过气来。
“老纪,你怎么了?我送你去医院。”
纪广福不说话,只是摇头。
“你不能讳疾忌医!”宋征说着就要去背人,纪广福不肯配合。
他气地直骂,“老纪,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管什么避嫌不避嫌的。”
梁书弗找到了纪广福的茶缸,给他喂了点水,见状道:“纪师傅这样像是受了刺激,你先让他缓缓。”
见宋征瞪着她,梁书弗呼出一口气,“之前我们村上有个阿婆也这样,这时候要保持空气畅通,喂点水让人喘口气。”
宋征盯着梁书弗看了一会,最终还是撇开了头。
过了一会儿,纪广福虚脱的开口,“我没事,老毛病了,缝纫机抽屉里有药。”
宋征拉开缝纫机侧面的小抽屉,从里面找出一个纸包,摊开来看到里面有几颗黑色药丸。
按纪广福说的取了一颗给他服下,没多久,纪广福的呼吸就平缓下来。
梁宋两人都松了一口气。
梁书弗本想来买绣线,结果却撞上这样的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纪广福却在此时开口了。
“这幅猫扑蝴蝶要用的纯金线我这没有,但可以用彩金线替代下,其他的丝线你自己回去劈一下。”
说完,他站起来在裁剪台下摸索了半天,从里面拖出一个大篓子,里面放着各色裁剪过的布料。
他探手进去在下面摸了一会,抓出一个一掌宽两掌长的带锁木匣。
梁书弗见他从拴在裤子上的一串钥匙中取出一把铜钥匙。
“咔嚓”——
木匣子被打开,里面摆放着针、线、剪刀、顶针等刺绣工具,其中光是针就有十几根,按照长短和粗细不同排了一整排。
绣线根据材质、粗细和长短不同,拧成一股股后依次挨着,每一股都有8支不同颜色的绣线。
梁书弗见过自己外婆的刺绣包,都没有这么多工具,匣内每样工具都保养的十分好,四把大小不一的剪刀还闪着寒芒。
原来纪师傅曾是个绣工,难怪周师傅要推荐她来这里了。
“自己挑吧,挑好后不能退换。”
纪广福将匣子推到梁书弗面前。
宋征皱眉,老纪不厚道啊,他真想出口帮她,就听梁书弗道:“好。”
不是,她行吗?
梁书弗从匣子中收回视线,抬眼就见纪师傅正盯着自己,便知道他这是有心在考察自己。
“那我就不客气了。”
她的视线在一排绣线上掠过,从中选出了三小股,她挑起每一股仔细端详光泽、粗细和纹理,最终选择了中间一股,并从中挑出了淡桃红、丁香紫、赭石棕和月牙白色四支。
这还没有结束,每一支颜色中又有从浅到深的八种种颜色。
梁书弗摊出帕子,对照着上面的图案,最终又从中选出了两种淡桃红,两种丁香紫,四种赭石棕和两种月牙白。
“挑好了。”
她抬头看向纪广福。
虽然已经好久没有拿针了,幸好之前到基本功还在,挑起线来也没花多久时间。
纪广福在梁书弗拿出第一股的绣线时就一直在观察她。
上次见她的手十分粗糙,不像是刺绣之人的手,但她挑线时却是心中有数,不疾不徐,看来是有基本功的。
“我选对了吧。”
梁书弗弯着眼,对上了来不及避开视线纪广福。
纪广福无视她的笑脸,“三分钱一根线,一共二十根线,收你六毛,送你一根彩金线。”
他打开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