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站在那浑身浴血,双目通红,
手里的铁鞭往下滴答着鲜血,在地上涓滴成了小小的一片。
背后插着的黑羽也被鲜血染成了黑红色,在风中缓缓飘逸。
就在不久之前,杨玄看到血会头晕,闻到血腥味会呕吐,现在浴血奋战杀人如草芥,心中的杀意却仿佛越来越盛。
只有杨玄知道,自己从打来到这个世界,亲眼看到人们受本能驱使,活的像牲口一样,吃的是猪都不吃的食物,喝的是肮脏的泥水。
只要手里有刀,就可以视人如草芥。
在城外差点被腾国骑兵射杀,跑到城下又差点被守城的士兵射杀,好不容易逃回城里,还有一队军兵要拿自己这些民壮开刀,短短半天时间,在鬼门关绕了三圈。
随便一个什么人,只要是腰上挎着刀的,都能过来像宰一只猪狗一样把自己给宰了。
贱命卑微如蝼蚁。
短短十几天前后巨大的反差,不断的冲刷刺激着杨玄的心灵。
他只能憋在自己心里,无从诉说。
也不指望这个时代有人能够听得懂自己的遭遇。
他自认为要求的不多,只希望能像个人一样活着。
眼前却仿佛有一张厚厚的黑幕将他整个笼罩,黑幕当中有一只巨大的手掌将他牢牢圈住动弹不得,不允许丝毫的反抗和挣扎。
他只能将憋在心里的愤恨和不甘发泄到手中的兵器上。
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腾国人骂文国人是猪,文国人骂腾国人是狗,既然都互为牲畜,那就像猪狗一样的去死吧!
杨玄刚才打死了多少腾国兵,他不知道也不在乎。
苟活在这个黑暗肮脏的世上,有什么好留恋?
如果不是自己吃了筋骨丸,这些腾国兵登上城,砍死自己的时候不会有一丝犹豫。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一种东西,从前一刻的畏惧和恐慌,转变到片刻之后的杀神附体,完美而丝滑。
其中的差别只是一粒筋骨丸而已。
没有那个能力只能活得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
一旦能力凌驾于众人,便有了操持一切的野心。
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筋骨丸给自己带来的变化,杨玄眼中的血色渐渐褪去,就觉得眼皮很沉重想要好好的睡一觉。
然后城墙上的人们就发现他们新鲜出炉的战神,高大的身躯往下一倒,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杨家村的众人慌了,上来查看,探了一下杨玄的鼻息,发现他只是昏睡过去了。
王剑心紧张的问如何?
大春赶忙拱手回答:“昏过去了。”
大春长了个心眼,“昏睡过去了”和“昏过去了”差一个字意思却完全不一样。
如果是昏睡过去了可能只是累的。
昏过去了理由就多的很。
这也是乡下人独有的狡黠。
他并不多说剩下的让大家自己脑补。
王剑心点点头,觉得这样才算合理。
刚才的神勇表现应该只是一时的激愤,以杨玄民壮的身份,应该是第一次上到战场。
就如同有些人天生适合读书,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厮杀一样,这些都是天分。
没到那一步也许连本人都意识不到自己有这个天赋。
王剑心接着问:“你们是哪家村壮?此人姓甚名谁?”
大春恭敬回答道:“俺们都是杨家村的民壮,一同出来有二十人。此是我们家主杨玄,是我们杨家村辈分最高的人。本来俺们二十多人在这,今日出城巡哨撞上了腾军大队,弟兄们当时就被射死了一半”
说到这儿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哽咽两声,紧接着就放声大哭。
其他人想起死去的同袍,也不禁放声悲哭。
王剑心看着大春身后插着的黑羽皱眉,要是放在平时,这个时候敢在自己面前嚎啕大哭,说不定会一刀把他给砍了。
区区几个民壮,死就死了,哭的个什么劲。
一个村子出二十人,服劳役,服军役,朝廷给免了田亩税,给免了丁口税,还给发了赈粮。
在这种年景,一个乡下泥腿子的命都不值一袋米。
死了怪他们自己命不好,哭个球甚!
动摇军心者该死!
最终还是把斥责的念头忍下,只是关切的吩咐众人,照顾好杨玄,等杨玄醒了一定要第一时间通报自己。
还当场下令:杨家村剩余民壮只要照顾好杨玄就可以,不必做其他事。
剩下人在城上戒备,防止腾军再来扑城。
王剑心有条不紊的安排这一切,身后脚步声凌乱,一大帮人乱乱哄哄的涌上了城墙。
走在最前面的是之前弃城而走的徐天行,后面是知事王文轩。
还有县城的衙役,书办文书,一大群人簇拥着县令唐逊。
唐逊四十几岁年纪,白面有须,此刻累得气喘吁吁。
王剑心皱眉问道:“唐大人之前弃城而走,不告而别。如今怎么急匆匆的又回来了?”
唐逊面色尴尬,神情中带了一丝恼怒。
知事王文轩赶紧说:“唐大人见敌军攻城,心内焦急,我城中兵力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