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质问，好似一柄利剑，瞬时划破了此前刻意伪造出来的和平幻象，让场面瞬时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路世骁望着跟前面容严厉的路母，翕动了几分唇瓣，最后却还是没有开口。
路母却并不肯这样轻而易举地放过他，只急急忙忙地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路世骁，容色警惕，似乎是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你……到底看没有看见你哥哥？”
“……没有。”
“怎么可能！”
路母陡然尖叫起来，此前那平静温和的容色也瞬时被这狰狞的表情分割得支离破碎：“安儿跟我说是去接你了，他一定是去接你了……你都已经回家了，你怎么可能没看到他？”
忽而，她的面上顿生惊恐之色，瞪大了眼睛，瞳孔却急速收缩，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你……你是不是在路上把你哥哥给杀了？”
最后两个字，她念得咬牙切齿，像是从齿缝里生生逼出来的音一般，无端端使得林楚歌的脊背弥漫上了一层冷汗。
路世骁闭了闭眼睛，轻声说道：“我没有。”
“那安儿为什么不回来？”
路母问了一句，而后又有些困惑地摇了摇头，那狰
狞的容色敛去，重新恢复正常起来，口中却还念叨着：
“我……我明明看到他了，我看到他了……咦……不对，我明明是看到他了……他在哪儿啊？还有，你父亲呢？不是说今天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吃个饭，让他不要处理公司里头的事情了，早点回家吃个饭……怎么还不回来？”
听到最后一句，林楚歌刚刚才稍稍放松了的一口气，如今再度提到了胸口。
当年路世安车祸身亡，路父随即大病而逝，这双重打击这才摧毁了路母的意志，使得她犯病如此多年。
如今身处在幻象中，她竟再度提起这两块最为致命的心病，怎么能够让人不胆战心惊？
路世骁一向不善于撒谎，此前应和路母的那三两句话，大抵已经是他的极限，如今在面对路母如此确切的质问时，再开不了口。
然而这样的沉默，在此时此刻的路母眼中便已经是原罪，当即已然转过视线来，冷冷地逼视着路世骁：“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知道你爸爸去哪里了？……是不是他又去找那个贱女人了？”
说到最后时，路母的音调变尖，像是已然从路世骁的沉默中自顾自地得出了自己认为的正确
答案了一般，语气满是愤怒和不满：
“我就知道他跟那个贱女人还藕断丝连！生出个儿子送到本家来恶心我也就算了，这会儿拿了钱还不滚蛋！居然还在勾引我丈夫！真是不要脸！”
林楚歌望着跟前破口大骂的路母，似乎看到了很多年前路世骁的生活。
虽然路世骁是私生子，但是当着一个孩子的面骂他的生母“贱女人”“不要脸”，对于一个孩子而言，未免太过残酷了。
路世骁本就早慧，应该也已经是知道事情的年纪了……也不知道当年他在面对路母的辱骂和猜忌时，究竟是怎样度过的。
当然，她知道，这种形式的残酷，在路世骁所受过的所有苦中，大抵并不值得一提。
她没有去转眼看向自己身侧的路世骁，却一句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身侧的男人身体在微微的颤抖。
林楚歌想要扶他一把，却又不忍心以这样鲜明的方式提醒他：自己如今正在见证他的痛苦。
她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心和腹部一起揪着，微微发疼。
那边的路母在抱怨了一通以后，仍然没有放过逼问路世骁：“你父亲跟那个贱女人去哪里鬼混了？说！”
路世骁脸色隐隐透露出
些苍白来，望着跟前咄咄逼人的女人，只是轻而沙哑地从喉中逼出一句：“我不知道。”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路母显然不信，如今甚至还哭叫起来，用力地跺着脚，脚上细长的高跟鞋跟跺得木地板咚咚作响，“你就是想要瞒着我！你就是想要帮着那个贱女人瞒着我！你个养不熟的贱种，都已经来路家这么多年了还是改不了骨子里头下作的基因！”
她说话又急又刻薄，连林楚歌这半个局外人都已然觉得不堪入耳，然而路世骁的脸色却依旧纹丝不动，像是表情彻底冻结在了脸上一般，身板笔挺得像是用斧头从身后生生劈下去一般，将整个人站成了一个木桩。
“说，到底去哪里了？”
才问了这么一句，路母情绪骤然又开始激动了起来，重新陷入了被害妄想论的漩涡中，“你们……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所以你大哥才会突然不见了！一定是你们串通好了！那个女人要把安儿害死！你们都要把安儿害死！好让你继承路氏对不对？……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你在骗我！你们都在骗我！我要找安儿！我要找那个老不死没良心的！我要找那个贱女人
！”
“母亲，”他再度唤了路母一声，语气有些疲惫，以及隐隐藏着的痛苦和难过，“我从来……都没有觊觎过属于大哥的位置。”
分明是简短的一句话，他却说得缓慢而艰难。
站在身侧的林楚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