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都是贱的,如果单纯一味地顺着毛,反而会让人怀疑起居心不良,从而摆起架子来,真以为谁都要顺着他的意来了。
刚柔并济,才是收服一个人心智的好办法。
她从前在雇佣兵基地内审问那些叛逃的“犯人”时,经常都用得上这招。
雇佣兵组织内有明确而严酷的规定,现役的雇佣兵如果擅自逃跑,一定会被组织内部下通缉令。
而那些逃跑的雇佣兵,无外乎都是因为基地内训练太严苛、不想要继续杀人、想要过和平日子、想要回老家踏实谈恋爱结婚、父母亲戚病重要回去陪着尽孝之类的理由,反正,每个人总有说法。
据她的经验,逃跑的雇佣兵大多出自于银班,正是三个班级中的中游。
金班的雇佣兵无一例外皆是贵胄富甲家的孩子,之所以被送到这里,不过也是为了让自家孩子学一些自我防范的本事,好不至于被那些眼红的人盯上,从而被绑架。
所以,他们中间但凡是有人受不了这样残酷的训练时,只要跟家里联系,随时都能够退役回家——只需要交一大笔的违约金就可以了。
然而纵然是在普通人眼里的天文数字,对于那些家庭而言,也不过只是少
买三四个限量皮包包的事情而已。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路世骁应该是金班以内唯一一个在雇佣兵训练完成后,完成满额任务量,将组织所要求的佣金额度全部还完,才从组织内顺利退役的学员。
听说雇佣兵组织当时还很舍不得这么一个优秀的雇佣兵离开,许诺了几个位高权重的职位,想要把他留下来,哪怕是做高层的决策首脑也可以,但是路世骁还是拒绝了。
而其他的金班学员,大多都是在雇佣兵组织内将所有课程学习完毕以后,便交违约金走人了。
他们原本便是贵族富甲出身,只要学习足够的自保能力便已经足够了,又怎么会亲自参与那些真刀真枪,一条一条人命来赚取佣金赎身的屠杀?
也便是路世骁这样的,才是金班学员中的“奇葩”。
至于铜班,大多都是像她一样,无父无母,家庭贫困,被整个社会制度所厌弃的人。他们对于生活早便已经失去了希望,只想要吃饱穿暖就好。
留在雇佣兵基地里,他们还能够有口饱饭吃,还能够有干净的衣服穿,未来当拿到出任务资格后,还能够赚钱——虽然其中一大部分的佣金都会被组织抽成。
但至少,他们
还是一个人。
从这里出去以后,没有学历、没有工作经历、没有家庭背景,甚至没有身份证的他们便是社会所不承认的底层人士。
因而身后无所退路,所以他们必须好好地留下来。
而叛逃的那些雇佣兵,大多都出于不上不下的银班。
他们付不起那巨额的违约金,却又有能够出去过正常生活的能力,所以才对外头和平的世界格外的向往。
虽然每年总也有些漏网之鱼真的逃脱了出去,从而改头换面,过上了好生活。但是大多数的命运,都是被组织抓了回来,统一按照叛逃罪处理。
她还记得她曾经抓到过一个叛逃的银班学员,那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就跟自己跟前这个劲儿劲儿的“刺儿头”是一个年纪。
被她找到踪迹的时候,那个小姑娘正在医院里,陪在自己病重的父亲床边。
见到她到来的一瞬间,小姑娘的眼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了一丝绝望的色彩,然而却又好似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般,只咬着下唇站了起来,对着那在病床上昏昏沉沉的中年男人轻声说道:“爸爸,您先休息一会儿。我同学来找我了,我出去跟她聊会儿天。”
她还记得那个躺在病床上
的中年男人看着好似早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只对着她有气无力地动了动眼皮,来表示自己听到了。
那小姑娘懂事地为父亲掖好了被角,转而扭过半边身子,轻声说道:“我们出去说吧。”
大抵是因为在父亲面前,她不忍心被看出异样来,所以表现分外的平静,然而那轻颤着的尾音,和她起身时猛然拖动起椅子所发出的一声尖锐吱嘎,已然揭露了她内心的慌乱和紧张。
她并不知道有父母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感觉,所以也对于她的行径并产生不了太大的共鸣,只记得那个小姑娘走出病房时的样子。
分明眼中噙着泪,闪着决绝的光芒,却一个字都不愿多说,怕引得病床上如今还不知道有没有神智的父亲担忧。
那个小姑娘似乎对于她的来意分外明确,在带着她七拐八绕了好一会儿,最终找到了一个僻静的走廊处,这才开口轻声问道:“是组织对我下通缉令了吗?”
林楚歌那个时候也年轻,尚且还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安慰语言。再加上经由她手抓回来的雇佣兵不在少数,几乎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和故事,她对于此早也就淡漠了,故对于小姑娘的问话,只是淡淡
地应了一声:“嗯。”
那小姑娘深吸了一口气,那本就因为连夜陪床而显得憔悴的脸蛋愈发苍白,在阳光底下几乎呈现出透明的色泽来:“我知道您是要抓我回去跟组织交差的,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