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距离并不算近,但她这一眼与他对视,却还是能够感觉到他眼底那翻涌的黑色漩涡,像是要将人的魂魄都给吸附进去一般。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微微地动了一动,好似是绽放开了朵朵烟花,又好似沉入到了一片海洋球中,满是欢欣和踏实。
然而她很快便醒过神来,只在上头朝着那个男人大力地挥了挥手,大声喊道:“喂——路世骁?你在下头干什么?”
难怪她刚才突然间就不见他人影了,她还以为他是去了洗手间,亦或者是接了什么工作电话,倒是没有料想到,他居然不知道从哪条小路绕到山坡底下去了。
在好笑之余,她也连忙将双手箍成喇叭状,朝着他大喊道:“路世骁!你让开着些,我等会儿要滚下去的,别砸着你啦!”
然而山坡底下的那个男人分明是听到她的声音了,却并没有任何要走开的迹象。
林楚歌原本怀疑路大总裁是搞不清楚片场的状况,正想要继续解释时,忽然见得山坡底下的男人抬起手来,对着她做了一个“下来”的姿势。
“啊?”林楚歌懵了懵,一时间竟搞不懂他是要干什么。
坐在监视器前的陈林深深地看着这一幕,略微拧了拧眉心,在
对讲机中下了命令:“林楚歌,开始准备。林楚歌,开始准备。”
“导演,麻烦等一下……”
林楚歌正要阻止,陡然望见男人抬起了脸,对着自己做了一个口型:“没关系。”
顿了一顿,男人在确定她看得懂自己的话后,再度一张一合着嘴巴,无声地说道:“我接着你。”
“我接着你……?”林楚歌一字一顿地跟着他的口型重复了一遍,这才明白了他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她之所以每一次在滚落山坡的时候,都忍不住做出自救的反应,无非是因为太过缺失安全感。
上辈子的经历,让她无法轻易相信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任何事,也让她无法相信不在自己手中掌控的变数。
她的命是从血雨腥风里头挣回来的,是从阎王爷的手中抢回来的,每一点儿活气都代表着她努力生活的痕迹。
她害怕死亡,害怕消失,害怕自己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也害怕再一次的背叛和分离。
可是如今,那个男人就站在那里,容色坚毅,目光清澈,对着她比着口型——我接着你。
他便是她迄今为止的生命中,最大的安全感。
林楚歌那慌乱不安的心口,在这么一瞬间,陡然安定了下去。
她本
就应该相信他的,不是吗?
陈林导演倒是没有兴趣围观这对小情侣的爱恨情长,只在对讲机中不耐烦地催促:“快跳,时间很宝贵,马上天就要黑了。今晚补两场夜戏,作为你今天拖工的补偿,没有意见吧?”
刚扁了扁唇准备酝酿情绪的林楚歌,在听到自家导演这一番好似周扒皮一般言论时,也不免翻了个白眼,霎时什么矫情劲儿都没有了。
工作,她现在最要紧的是工作。
路世骁还在山坡底下看着她呢……他说过,他会接着自己的。
定了定神,林楚歌后退几步,在陈林导演一声“action”以后,一脸惊慌失措地朝着山坡奔去,而后脚下一崴,闭着眼睛朝着山坡底下滚去。
她已经说不清自己今天究竟滚了多少次这一段山坡,只知道这一次,时间好似格外漫长。
耳畔掠过呼呼的风声,将时间拉长到了一个虚空的境界。
林楚歌只感觉自己的所有感官好似都被无限放大一般,可以感受到皮肤碾过细碎沙石所带来的轻微疼痛,和枝叶被身体碾磨出的沙沙声,以及风掀起裙摆边缘而弥漫的几分寒凉。
她像是童话之中掉进兔子洞的爱丽丝,身体随着思绪一起飘着荡着,不
知道何时是个尽头。
但她知道,尽头总是会到来的。
因而如此,她虽然面上根据剧情需要做着紧张疼痛的表情,然而心中的某处地方,却是妥帖而踏实的。
不知道究竟滚了多久,终于在一个时刻,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当当地接住了。
她在他的臂弯里头停驻了两秒钟,而后才一点点地收敛了自己面上的表情,缓缓地抬起眼皮来看向他,忽然间绽放开了一个笑:“我刚才表演得好不好?是不是没停顿了?我感觉……我感觉好像没有了。”
路世骁看着怀中的小妻子。
她如今一头长发乱糟糟的,头上身上满是沙土污秽,脸也黑乎乎的,最可笑的是头发上头还插着两根枯枝败叶,看上去像是一只落魄的小兔子。
偏偏是在如此狼狈的形态之下,她望向自己的眼神依旧亮亮的,显得愉悦又兴奋,还夹杂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探量。
他望着满脸期待的她,不觉弯了弯唇,抬手想要帮她捡下发间的枯枝,却又觉得她这副小兔子的造型很是可爱,忍不住抱着几分私心多欣赏了一会儿,这才帮忙用手指梳理下了她发间的杂物,一边淡声评价道:“表演得很好。”
林楚歌眼睛亮了亮,却还是
不信一般继续追问道:“真的?你不是诓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