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佣兵基地是以正规军的标准来管理的,阶级制度极为森严。
也就是说,下级必须无条件地服从上级,不能够提出一点反驳质疑的意见。无论上级提出的命令有多么的艰难荒诞,也必须要按照命令一五一十地完成,否则便是违反组织命令。
她方才那一句,已经是犯了大忌。
那个时候,林楚歌的心中难免也是有些害怕的。
毕竟她才刚从那非人体验的电椅上下来,如今骨子里头甚至仿佛都还可以听到滋啦啦的电流声,万一跟前的教官一个不舒服,重新将自己送上去再电个五分钟十分钟的应该怎么办?
她心中充满了畏惧,但却握紧了拳头,强迫自己不许流露于言表,继而咬紧了牙根,倔强地望向了眼前的教官,似乎是在坚持自己的想法。
她的心中那个时候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总不过就是再被送上一次电椅罢了,反正她命硬,她相信自己无论最后再怎么狼狈,到底也是死不了的。
教官大抵是发现了她这种“拼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心态,那严肃的面上反而露出几分有趣的笑来,“为什么?”
大抵是教
官那抹笑容鼓励了她,让原本心中有所忐忑的林楚歌也像是终于找回了几分勇气,口中的话开始流畅了起来:“我长到现在,受过的苦难教育,已经足够多了。我并没有觉得,这些苦难把我变得更好。就像是今天的打架——”
说到这里,她不禁抬眼望了一眼教官的神情,见并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不满,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倘若我小时候,没有营养不良,而是跟正常孩子一样生活,吃得饱饱的,穿得暖暖的,有一个健康茁壮的身体,我根本不需要用十一分钟才能打趴他……我估算着,只要五六分钟就可以了。”
她说这话的语气大抵着实太过高傲了,使得眼前的教官都禁不住挑了挑眉,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正眼望向了她。
平心而论,那个时候的她在同期学员之中成绩并不算是最为优秀的,如今竟然敢在教官跟前这样大放厥词,着实是大胆得很。
然而那个时候的林楚歌大概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大概是被电糊涂了,想到什么就开始说什么了:“苦难教育,让我多花了整整五分钟的时间。如果这五分钟不是
在对抗同伴,而是在出任务的时间中,或许就是能够决定胜负高下、生死存亡的五分钟。所以,未来我也要让自己比别人多五分钟的实力,才能够击垮别人。这样的苦难教育,并不会让人更好,不是吗?”
她那番看似气势汹汹、雄心勃勃,实则满是孩子气的话,成功将跟前的教官逗笑了,只评价道:“没上过几节文化课,说话倒是挺有条理。”
她本以为自己会激怒他,却没想到换回了一个明显是包容“孩子”几句负气话的微笑,禁不住也有些泄气,只一下耷拉下了脑袋来,像是一个正在等待处决的犯人。
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教官却尤其平静地说了一句,“不过,你说得很对。”
她那个时候应该是惊讶极了,只目瞪口呆地抬起眼来。
“我会向上级申请,让你去学几节文化课。你这样口齿伶俐的孩子,没有文化基础的话,倒是屈才了。更何况,以后你如果出任务,需要打进高端人群之中,一张口,也实在不能够贻笑大方。”
她那个时候还是个小孩子,虽然要比同龄人略微早熟一点,但也一时间没能够听懂如此艰涩的
言辞,反映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觉得我可以变成一个合格的雇佣兵?”
教官又是笑,“我不敢说你会不会变成一个合格的雇佣兵,但是我觉得你应该会变成一个厉害的雇佣兵。”
她不知道他口中的“合格”和“厉害”究竟有什么区别,只知道这句话应该是在夸自己的,随即也稍稍放下心来,如同蚊子一般的声音道了一句“谢谢教官”。
“好了,回去吧,明天还是得准时起来训练。”说过这句话以后,教官重新变得严肃板正了起来,“从今往后,没有学员敢欺负你了。”
她尚且没能理解他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待得第二天才知道,那批学员中风传她当初挨过电椅刑罚后还能自己走回宿舍的事迹,个个都将她传为了一个忍耐力极强的小疯子,对待她甚至还有了几分敬畏。
她对于这样的改变是尤其陌生的,但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来,只是依旧孤独地根据组织的安排,学习、训练、演习,周而复始,也的确被安排上了文化课,成为了那批学员之中上文化课次数最多的人。
然而那位教官,她却再也没有见过,
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因为她是孤僻惯了的,也没有去找别人问,久而久之,便被淡忘在尘埃里头了。
她如今回忆起来,这才发现,自己分明记得那个时期,教官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情,但是如今却怎么都记不得那教官的样子了,就连是英俊是丑,都已经不记得了。
大抵是时间太过久远,也或者是因为当时她刚刚受过电刑,神智实在是太过恍惚,这才忘记了。
不过倒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