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下旬,上林苑羽猎。
一整日过去,凌央竟是没遇到一头猛兽,他亲手打下的猎物不过几只白狐。也好,这几只白狐能给霍晚绛做件上好的狐裘披风了。
可明日就要启程回宫,到时他该如何向霍晚绛交代,总不能叫她期许落空吧?临行前,他可是拍着胸脯向她保证猎头熊回宫的。
不光如此,今日打猎还因一件事惹得他不痛快。
他原本遇到了一只肥硕的鹿,第一箭刺中了它的腿,待他上前查探时,竟发现这是头怀娠的母鹿。
望着它苦苦哀求含泪的双眼,不知怎的,那一瞬凌央想到了霍晚绛。
他心一软,亲手替它包扎好伤口便放它离开。
他的阿绛,在岭南怀凌曦的那段日子,也是处处不便、时有艰难,现在同样的苦又要受第二遍,知道他贪心至此,她定是会生气的。
无论如何他也不忍心朝这只母鹿下手了。
谁知母鹿刚一瘸一拐离开不到几尺间距,另一只利箭径直射朝它笨重的腹部,母鹿直接一命呜呼。
凌央大怒,勒马掉头正欲追责之时,发现箭头的主人正是霍腾,他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
岂料霍腾竟收弓嘲讽道:“陛下何故心善至此?一头畜生罢了,该杀就杀,为皇后娘娘讨个好彩头不是。”
霍家皇后有孕之事已在昨日出发时昭告群臣。
凌央面色阴沉,再没了打猎的好心情,他冷淡答了句:“这是头怀娠的母鹿,霍大人,万物皆有灵,对生灵保持敬畏之心才是正道。”
跟上来的薛逸见此状,当场阴阳了回去:“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哪怕是霍大人口中的畜生也受用,霍大人的箭如此横行霸道,莫非你们霍家门风也如此霸道而失了道义?”
霍腾这才知道自己犯下大错,奈何没等他开口向凌央解释,凌央便纵马离去。
一股不好的预感从他亲手射杀母鹿时起便蔓延在心。
……
想到这桩烦心事,凌央草草梳洗完就钻进帐中准备休息了。
等阿绛生完孩子,来年,他一定要带她和孩子一起秋猎。
他刚一趟下,帐外却传来曹恒激动的声音:“陛下,微臣发现了一只黑熊的踪迹,就在营地五里外!”
曹恒虽是文官,可他同样精通武艺,故此次秋猎他也随行。
黑熊可是个天大的好兆头。
凌央立即起身穿靴:“曹恒,你叫上薛逸姬无伤等人,让他们带够人手,随朕一同捕熊。”
月黑风高,夜间出行打猎难度可不比白日轻松,更何况猎的还是熊这种凶兽。
哪知曹恒却道:“陛下无需担心,有臣一人便足矣,臣保证辅助您猎到此兽。”
事出反常,凌央穿外衣的手一顿,须臾,他又坐回了榻上。
曹恒怕是别有用意,且此事只能他一人知晓。
凌央下迅速整理好着装,又额外捎上条大氅走出帐篷:“曹大人,带路吧。”
曹恒早就亲手替凌央牵来坐骑,服侍凌央上马后,他骑上自己的宝马走在前面带路。
一君一臣,两匹快马,甚至连照明火把都未点燃,悄无声息离开了营地。
正如曹恒所言,凌央跟着他走完了整整五里路,进了一片瘆人的密林。
凌央双脚刚一沾地,一记石子就朝他面门飞来,幸亏他反应迅速利落躲开,才不至于被砸中。
“看来你的武艺在宫中也未曾懈怠。”熟悉的声音自几丈开外传来,“草民卫氏,见过陛下。”
凌央命曹恒牵好马,大步奔向卫骁,他双膝跪在满地枯黄之上,向卫骁磕头行礼:“小舅舅!您终于平安回来了!”
卫骁眉头一皱,忙扶起他:“你现在乃是九五之尊,怎么还改不掉莽撞冒失的毛病?”
凌央激动答道:“无论我是何种身份,在我心中舅舅永远都是我的长辈。自从青莲镇一别,到如今,与舅舅又有整整一载光阴未见了。”
在黑暗中适应久了,他的眼神也逐渐清晰起来。
这厢才发现,卫骁今夜居然扮作了羽林军,且他面上蓄了大把胡须,整个人像个五大三粗的莽夫。
别说是他这个亲侄子,怕是母后在世都认不出卫骁这个小弟。
卫骁与他同寻了座处坐下,舅侄二人先是寒暄一番,见夜色加深,卫骁唯恐会有人找来,连忙切入正题:“该知道的想必你都知道了吧。”
凌央点头:“霍霆告诉了阿绛,阿绛又转述给了我。造化弄人,舅舅你为报家仇满大晋奔波了三年,结果却全被霍霆出手解决了。既然卫家大仇得报,如今我又登基即位,尚不稳固,舅舅接下来有何打算?要不要重返朝廷为我助力?”
卫骁却拒绝道:“霍家可不是你我一朝一夕便能动摇,怎么说也得等到霍霆年老力不从心那日。我现在若公然以卫家的身份重回朝堂,势必会引起他的猜忌,反而对你不利。”
凌央难掩失望:“莫非舅舅打算再做十载二十载游侠?”
卫骁凝重道:“我要去守云中郡,阿绛——皇后怕是忘了告诉你,陈桉逃出了长安。霍霆正在寻找他的踪迹,但被我抢先一步知晓,你可知陈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