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居安第二日从生产大队出发,临行前,陈大队长说什么都要再送他半扇猪肉。
按照陈大队长的话说,这半扇猪肉,是猪场里被熊瞎子拍死的那头。冤有头债有主,现在黑瞎子被打死,这猪也能合眼了。
李居安一行人牵上骡子爬犁启程下山,他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隔壁卫生所值班室外,杨亭亭倚在门口向他这处张望。
杨亭亭见到他离开,使劲挥了挥手,临行送别。
小护士见杨亭亭这般反常,笑着打趣:“咋,杨姐,看上打熊英雄了?”
“过去有武松打虎,现在有小英雄打黑瞎子呐。”
杨亭亭暗啐两个小护士一口,骂道:“胡扯什么呐,谁就瞧上他了?打猎的男人满身都是味儿。”
小护士笑得更乐呵,调侃说道:“汉子可不就是有味儿么,没味儿就是小白脸,是吧。”
两个小护士看向住院部还躺着哼哼唧唧的陆志强。
陆志强确实皮肤白净了些,那是陆家老爷子管教得严。要是没家里长辈管着,他早就无法无天,净跟街溜子般去胡混斗殴,耍牌赌博。
现在陆志强一个劲拿眼睛去瞅漂亮女护士同志,哼哼唧唧这里疼那里疼,心里就没憋好屁。
杨亭亭长得好看,她对陆志强嗤之以鼻,和值班姐妹低声说道:“就那个小白脸,打个针都叫出声,我一拳头都能打死他好几个呢。”
卫生所的护士同志们笑成一团,陆志强憨蛋似的只觉得女同志笑得真好看,哼哼唧唧装疼装病,更不舍得走了。
“这位同志,医药费交了呗。”
陆志强光顾着看杨亭亭,看见那细嫩青葱般的手指摊开朝他伸过来,还有住院账单,这才缓过神。
医药费?你也妹说住院过个夜还要收钱呐。
“不都公费医疗么。还要收钱?”
杨亭亭伸出的手没放下,挑了挑清秀的柳叶眉,说道:“开药看病不花钱,但挂号费你得出呐。5分钱还想赖掉?”
80年代医疗事业都是公有制的,机关事业单位享受公费医疗,国营企业职工享受劳保医疗,交五分钱,挂号费就可以开药看病。
陆志强被怼得臊得慌,挠挠后脑勺赶紧从衣兜里摸出1分钱的钢镚儿,使劲掏了5个钢镚儿才递过去。
女护士同志们看着他红着脸的窘迫模样,全都捂嘴笑。杨亭亭也不搭理他,漂亮的杏仁眼一瞪,收了挂号费就赶人。
“没什么事了,赶紧收拾东西下山去。一会儿生产队还得送来伤员,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陆志强觉得难堪,他哪里被那么多女同志盯着看过,还被漂亮的女护士逐客,让他实在挂不住脸面。
他心里也升腾起几分火气,呛声说道:“我占茅坑不拉屎?这位女同志你说话可得负责,谁叫我脱了裤子非要扎针嗷。我不脱还上手扒。当心举报你个流氓罪!”
他腰杆子一挺,终于硬气了一回。
80年代严打非常严格。曾经有两青年参加舞会后,两人被判死刑和无期徒刑,犯得就是流氓罪。不只有男流氓罪,还有女流氓罪,只要是流氓,一律严惩!
杨亭亭惊愕地瞪大漂亮的杏仁眼,恼的一口气差点没提起来,把她给气笑了。
周围女护士同志的笑声更大,小护士们都憋不住乐呵,笑得抱住肚皮直跺脚。
“哎哟,笑死我了,第一次听见打针不肯脱裤子的人,还说什么流氓罪。这位同志,你从小到大没扎过针呐?扎针不脱裤子怎么扎?”
陆志强嘴硬:“喊你们男护士同志来扎。”
卫生所哪里有男护士,哪怕是县城大医院也都是女护士。碰到打屁股针,无论男女老少,都得转身往扎针台上一坐,把裤子拉扯下来,露出一块屁股肉。这也叫打肌肉针。
面对那冰冷的针头和护士同志严肃的面孔,打肌肉针当时是很多人的童年阴影。要是有人紧张地屏住臀肌,针头很可能扎进去就紧的拔不出来,能痛得汉子嗷嗷直叫。
卫生所护士们咯咯笑得更大声。
杨亭亭看了眼医疗单,掏出针筒,插上针头,然后拿起小药瓶快速晃均匀了,掰开小口盖利落地用针管一插,将针剂吸入。然后她倒置针管,大大的杏仁眼盯住针头,慢慢按压针筒让药水挤出空气。
“住院部3号患者,陆志强同志,该扎针了。”
不出院就继续治疗呗,每天消炎针少不了。
陆志强盯住细长的银色针头,和针头被挤出的一滴药水,童年扎屁股针的阴影冒出来。他紧张的额头都沁出薄薄一层冷汗,赶紧摆手说道:“不住了,不住院了,我这就办理出院。多谢护士同志,我这就下山去,妥嘞!”
陆志强逃也似的出院下山,身后一群年轻女护士咯咯直笑,笑声传得好远。
……
这时候李居安已经下山回到了家属屯。
他领着丰厚的收获,回到李家,享受滚烫的火炕。院子门口李拐子和宋德生还在商量着该怎么卖肉。两人牵着爬犁,上面挂着那么大一个黑瞎子头,让十里八乡都传遍了消息。
李家的李居安做炮头儿,打下了一头黑瞎子,还有条好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