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尘摇晃着走了两步,手扶住书架,呼吸时缓时急。我瞧出不对劲,上前又问:“我扶你回房好不好?”
手腾在半空,他用力推开,“多谢施主,不过恐有不便,所以施主还是尽快回到该去的地方。”
“该去的地方。”转念嘀咕,缩回手,我立在原地有点傻乎乎。
戒尘将桌上的陶埙放在书架上,“昨晚,你怎么度过的?”看到陶埙,我就忍不住想问,既然忍不住,我也就放纵了。
几乎同时,与他深呼吸。
情执,被吸入空气中。
晨光拂去云层,菩提树飒飒孤身。
我自知留不了多久,等不来他的回应,便回头看一眼僧袍。
“如果你实在不想要,那就扔了吧,我当作不知道。”思潮起伏,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此时身份更不能乱,何况还是我和荣少新婚第一天。
狠下心来,扭头走到门口,我却听到他一声,“南无阿弥陀佛。”
不必看,我能想到他敛心入禅的画面。
“摄心为戒,因戒生定,因定发慧……”
我不想听,似如魔咒一般,我听了心更痛。飞身跑出落梵居,捂着耳,摁着心口,既已成定局,何必自寻烦恼。
一百遍经文完成,僧服也做好,看来两不相欠。失落回到卧房,轻轻地关上门。
“你去哪里了?”坐在床头的荣少突然问我,我大惊,背靠房门,支支吾吾地解释,“在外面走了一圈,惊醒了,睡不着,所以就在外面瞎逛了一圈。”
“拿水果刀来。”
“额?”
“去楼下拿水果刀。”荣少重复一遍,还是挺认真的样子,于是我乖乖地照做,在客厅翻到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回房后,我坐在床沿,看他有什么打算
,总不会想不开自行了断吧?不可能,我想多了。
“你?”荣少皱起眉,嘤咛一声,我眼睁睁看着他划破自己的手指,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将手指作下垂状,任由自己的鲜血滴在床铺上面。昨晚上我换上了白色的铺盖,可是他这会儿发什么神经,非要染成血红。
“二太他们是老顽固,看中女子的贞洁。”荣少含着手指,嘀嘀咕咕,“虽然我们都无所谓,可是老一辈的思想改不掉,这么做,是为你外婆长脸。”
恍然点了点,感激地一笑,“你倒是想得挺周全。”不过我的确还是完璧之身,以前我都没敢谈恋爱,还不是因为你。
我找来药箱,一边帮他包扎一边说道:“二太这回的确是忙累了,以前还有外婆搭把手,现在却完全帮不上忙。”
“还好昨晚上三太没有捣乱。”
“那么多长辈都在场,她想怎么捣乱?”我将荣少的手臂一推,站起来又道,“你行动不便倒是省了不少事,听说应该回老家祖屋祭祖才好,可是考虑你的身体不适合颠簸,也就简单行事了。”
“我很快做假肢手术,到时候才是关键。”
“我先提前恭喜你。”收拾好地上的铺盖,我去浴室换了衣服,出来后,我跟荣少请个假,我得去见见我的朋友,他们送了祝福,我连感谢的话语都没时间回复。
“下午吧,上午要去落梵居。”荣少撑着轮椅,想凭自己的努力坐上去,我赶紧上去搀扶,他笑着推开我,示意他自己可以。
“去落梵居做什么?”我叠着睡衣,心事沉沉地问。
“戒尘虽然是出家人,可终究是我的小叔叔,昨天的场合,他不适合参加,可是今天是新婚第一天,我们按礼数要亲自前
往落梵居敬茶才对。”荣少坐上去,累得气喘吁吁,我拍了拍他的后背,无奈地叹息,“一定要去吗?”
“冬冬不想敬茶吗?”荣少仰头问道。
“也不是,只是我觉得……”
“小叔叔如果不是出家人,就是最应该喝我们喜酒的长辈了。”荣少遥控轮椅,主动撩开了窗帘,天已全亮,阳光洒进来,照得我的心境格外苍白。
“冬冬,其实小叔叔一直都没有放弃我。”荣少完全没有觉察出我的为难,他转过来,灿烂的日光在他身上映出朝气,“他说的对,每一种创伤都是一种成熟,我是该成熟了,是该做该做的事情。所以为了他,我绝对不会输。”
“可是你牺牲了自己的爱好。”
“这个不好说,有得必有失,我的双手如果不空出来,如何拿得起荣氏这么大的家业?”荣少现在想问题和看待问题的确有些许变化,可能是受到戒尘的影响,也可能他真的成熟。我在揣度之时,荣少又说,“所以一定要敬小叔叔,得到他的祝福,我才安心。”
“叩叩。”有人来敲门,小凤按时来房间打扫,“二太说,新人今天受累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不碍事,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荣少兴致勃勃,滑动轮椅的时候顺便拉住我的手,从这间房走出去的这一刻,我已经不是少女了,至少在外人看来,我已为少妇,是荣庄的孙少奶奶,以后我的工作,就是取代外婆守住荣庄。
“冬冬,你应该坐在荣少身边。”二太正襟危坐,指着荣少的右边,吩咐道,“要记着,以后荣少的起居都必须由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