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早上,天空飘起了零星雪花。现成吃过早饭跑到崇印家,告诉他要开一个队委会。崇印听了,连忙将成员们召集在一起。现成见人都到齐了,说道:“今天是腊月三十,队里有几件事得安排一下。按照公社和大队的要求,咱们商量一下,怎么过好这个年吧?”
“哪一年不都是这么要求嘛!咱们该咋过咋过,顶多不烧香磕头。”王永进磕了磕烟锅里的烟灰说道。妇女队长张彩华也笑着说:“永进叔说得对,咱们去年咋过今年就咋过呗!”
“崇印,该安排的事都安排好了吗?”现成问道。崇印说:“早就安排好了,几家困难户都发了救济粮;军烈属也发了慰问金;五保户也按规定发了救济款。棉绒子、棉油、布票、购粮证和年终结算的余粮款等,早就一一发了下去。”
“这些事办好了就行,咱们再想想,还有什么事没办?”现成听了崇印家珍般的汇报,很是满意。彩华想了想说:“西头德强家的刚坐了月子,我还没顾得上给她去送红糖,要是现在不送,那就等过了年再送了。”
“送,现在就送去,别让德强背后说咱看不起他,你散会后就去买了送去吧!”现成说道。王永进说:“金寡妇那里,我已经派人去问过了,她还算满意,又按照你的吩咐,给她送去了二斤多猪肉。”
“嗯,那就好,她情况特殊,咱们对她要有所照顾,不然,她又要到公社民政那里去告我们。”现成笑着说。崇印笑道:“她脑子有毛病,这几年好多了。”
“可怜这么一个好人,如今变成这个样子。”赵红升笑道。现成叹口气说:“唉,世事难料啊!”
“叔,你给讲讲呗!”彩华笑道。崇印笑着说:“彩华,也不看啥时候,咱还是想想怎么过这个春节吧!”
“唉,这是公社管书记新提出的要求,张永福再三强调,不能马虎。”现成又叹口气说。保管员赵红升笑道:“怎么过?依我看,咱满大街都贴上红红绿绿的标语,家家户户都挂上红旗,开个忆苦思甜会,也就行了。”
“嗯,红升爷说得对,等咱们打扫好街道,再让崇孝写些宣传标语贴到靠街的墙上树上,然后煮一锅忆苦思甜饭,开一个短会也就行了。”崇印点头笑道。王永进也笑着说:“哎,你们看,咱大街也不用扫了。”
“对呀,永进叔说得对啊!”彩华拍手笑道,“真是老天爷帮忙,这雪一下,大街也就不用扫了。你们看,才下这么一小会儿,就下了这么厚一层,要是不下雪,光是扫大街就得费老劲了。”
“嗯,那就这么办吧!”现成说道,“街道可以不扫了,但宣传标语一定要贴。彩华,你去代销点买红糖的时候,把笔墨纸张也买来,送到崇孝那里,告诉他写好后帮忙贴上;红升叔,你和照勋叔去煮忆苦思甜饭;我和永进再到各家各户去转转,看看伟人像贴了没,红旗挂了没,这可是最要紧的,特别是那几个‘老顽固’家里,今年可千万不能再让他们摆上神龛,把祖先的牌位拿出来敬奉了,至于诉不诉苦,大队长也没过分强调,我看就算了。”
现成说完,干部们分头行动起来。半天过后,老河湾的大街小巷贴满了红红绿绿的标语,各家各户都挂上了红旗,门上差不多也都贴上了鲜红的春联。
雪越下越大,天地连成一片。晌午头上,社员们披着包袱,戴着草帽,打着雨伞来参加忆苦思甜会。漫天风雪中,饲养院的两口大铁锅正呼呼冒着热气,融化了好多周围飘落的雪花。
没有程序,没有仪式,只有队长简短的几句讲话。队长话讲完,社员便拿着各自的饭碗,准备去舀忆苦思甜饭了。这时,人群里突然有人大放悲声,接着是歇斯底里地大喊:“孩她爹啊,我那可怜的闺女啊!”
人群听到哭声一阵骚动。社员都知道,这是金寡妇又想起她男人和她女儿了。她丈夫是周围几个村的农会主席,四六年被地主还乡团给杀了,女儿也被钱大贵给糟蹋了。
正好这时,张永福带着大队的检查组过来了。现成立刻回过神,突然神情严肃地大声喊道:“哎哎,社员们请让让,请金玉兰同志到前面来。”
“嘿嘿嘿!”几个小青年听队长喊金寡妇同志,忍不住偷笑起来。现成听了马上骂道:“严肃点,都他娘的给老子严肃点!”
金寡妇听了立刻走到人群中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又讲起了她不知道讲过多少遍的悲惨故事:“那还乡团就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啊,大冬天也不让人穿衣服啊,嗯嗯,孩儿他爹冻得浑身哆嗦,不停地叫骂,宁死也不说谁是党员干部,这些豺狼虎豹就把他按在铡刀下,活生生地给铡死了啊!我那苦命的闺女,才十六岁啊,也被钱大贵给祸害了啊,俺那闺女脸皮薄,夜里也上吊死了。”
“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德福听到这里,心情激动起来,恰到好处地振臂高呼了一声。社员们也纷纷举手高呼道:“砸碎万恶的旧社会!”
张永福看到这里,立刻想起自己的姐姐,心里一阵难过,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他用袖口擦了擦眼泪,尽量不让它流出来。现成见状,说道:“大队长,你讲两句吧!”
张永福听了也不推辞,又接着控诉了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