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的夜晚,寒冷刺骨,可队长家的小院里却是热气腾腾。
天黑前,德福杀了羊,砍下羊头,剔了骨头,冲净内脏,接着按股份把脱骨羊肉分割好,又将羊头、羊血、羊下水和羊骨头等洗净入锅。晓远则坐在灶窝里烧锅。待水烧开后,德福打了脏沫子,放入佐料,一股特殊的香味马上就从锅里散发出来,压住了羊肉的腥膻味。
照怀和晓梅从宣传队回来后,现成立刻喊照怀去烧锅,又把晓远喊出去,让他去河湾镇请他现玉叔。晓远慌慌张张地骑上洋车子出去了。
“照怀,你咋才来?”德福翻动着锅里的羊骨头问道,“崇高去哪了?”
“开了一下午会,崇高也不知跑哪去了。”
“你说,他能去哪?”
“我哪知道啊?这事好像有点麻烦!节目演砸了,屁大点儿事,马焕荣却感觉跟大队长没法交代,一气之下骂了崇高一句,崇高的驴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抓住马焕荣要揍他,被众人拉开。张永福也是非常恼火,扬言要开除他,唉,崇高这回是一脚踢在钢板上了,在劫难逃。”照怀叹着气说道。德福笑着说:“我看未必,久在河边站,哪能不湿鞋?老三这是一时失误,没啥大事。即使被开除了,也会被请回去的,宣传队离不开这台柱子;也会动摇军心,哎,老三要是回来了,你们几个会不会回来?反正恁嫂子彩云是一定要回来的。”
“回不回来,我们也说了不算,得看堂屋里的意思。”照怀说着向堂屋里指指,又接着埋怨道,“崇高也是,认个错不就完了吗?”
“他这驴脾气,你是知道的,别说是真骂他了,就是说他句难听话,他也受不了啊!”德福笑着又回到了原话题,“哎,要是张永福真把崇高给开了,恁仨真愿意在宣传队里待吗?”
“哎呀,这不是俺仨愿不愿意待的问题,俺仨要是提出都不干,要挟大队长,大队长更不能跟崇高算完了,反而增加了老三的罪过。”
“照你这么说,咱一点忙也帮不上了。”
“咱能帮啥忙啊?也就别跟着添乱了。”
“哎,你说大队长还真能把崇高给开除了?”
“他啥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有点悬。前两天,他给我们开会说,年后全公社要进行一次文艺汇演,看来这又是一场运动啊!”
“现在将他开了也好,免得他以后惹更大的麻烦。老三这人,受不得半点委屈,岂能是那甘受‘胯下之辱’之人。”德福说了一句文言词。照怀感到新奇,笑问道:“德福哥,啥是‘胯下之辱’啊?”
“嘿嘿,红春爷讲的淮阴侯韩信的故事。韩信年轻时,受一无赖欺负,无赖递给他一把刀子说,要么你将我杀死,要么你从我胯下钻过去。胯,就是裤裆。韩信无奈,便从无赖胯下钻了过去。”
“那韩信也太没男子汉气魄了,拿刀杀了那无赖不就得了。”
“切,你咋跟崇高是一个脾气,这么沉不住气呢?韩信要是杀了那无赖,哪有后来的淮阴侯韩信,早就被官府查办,成了刀下之鬼了。”
“你是说,崇高缺乏忍性,这事要是忍了,也许将来会有大出息。”
“哎,你总算开窍了,照怀,你们宣传队人多嘴杂,听彩云说,很多都是大队长的亲信,你们说话也免不了有照顾不周的时候,得罪人是肯定的。”德福笑着说,“崇高在那里更是免不了,说不定啥时候再得罪了大队长,大队长还不往死里整他,现在开了也免得后患,开了好,我认为还是开了好啊!”
“你说得对,如今这宣传队又有了他新的眼线,那个闫如玉,噢,就是嫂子替补的那个女演员,绝不是啥好鸟儿,上杆子巴结大队长,只要一见他,就围着他叔长叔短的喊着,听了让人恶心死了。”
“哎,听恁嫂子说,你不是挺喜欢她的吗?咋又背后说她坏话啊!”
“嘿嘿,这妮子长得是不错,可我后来听说,大队长答应给她安排当民师,也就不喜欢她了。”
“这是为啥啊?”德福笑着问道。照怀也笑着说:“这么好的一个安排,她一个小女子凭啥?还不是凭脸蛋长得好看?大队长又是一个喜欢偷腥的猫,他们还能干净得了。”
“嘿嘿,想不到你三老歪傻儿巴叽的,还能看出这门道,哥小瞧你了。”德福说着又拨拉了一下锅里的羊骨头。照怀停止了拉风箱,又站起来看看锅里,笑着问道:“德福哥,煮得差不多了吧?”
“嗯,差不多了,你小点火,等我将辣椒捞出来。”德福说着伸手拿起了铁笊篱捞起了红辣椒。这时,晓远走进来。照怀停了风箱问道:“现玉叔来了吗?”
“来了。”晓远说,“差不多都来了,显民哥有事,刚才过来说一声,将羊肉给掂走了,喜凤嫂子停会儿过来端羊肉汤,只是崇孝哥还没来,现在就差他了,德福哥,他不都答应来了嘛,咋不见他人影啊?”
“答应了一定会来的。”德福哐哐剁着羊油说,“秀全,你过来,将白菜切了洗干净,还有葱、芫荽。”
“哎!”王秀全应声道,“福哥,味道不错啊!”
“味道好,你就喝三碗五碗的解解馋。”
“哈哈,你想撑死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