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尔拔高了嗓门,像是发现了极不可思议之事。
沈玄度随着他的指点也看懂了那图,问道:“你指的这条航线应该是顺着天神河一路往东吧?不是说天神河凶险无比,这航线会不会有问题?”
巴特尔从兴奋中清醒过来,更加仔细的去看地图,片刻后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天神河其实并不凶险,只是有人不愿意让人发现这道航线而已。你看,如果乘船能到海天水城,那天下局势会不会与现在大不相同?”
沈玄度顺着他的话想了下去,海天水城一直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对他们而言是个神秘的存在。这里没有王,也没有皇帝。据说管理海天水城的是个商会,但是什么样的商会,亦或说具体由谁做主,无人得知。
商乾曾经有商人想要进入海天水城做点生意,人能进去,但门路是摸不着一点儿。后来败兴而归,之后不了了之,便再也没人打海天水城的主意。
因着此处也只不过是座城,每年又向商乾缴纳足够的税银,便就这么井水不犯河水的一直存在着。但这个城,并不属于商乾。
像巴特尔说的,如果真有一条航向能从北州通到海天水城。北州有金矿,海天水城有物资,亦或说,北州可以通过海天水城进入到商乾,天下局势……
沈玄度突然拔剑抵在巴特尔脖颈处,巴特尔被她的动作吓到,满脸不解的看着她。
旁边几人见他们在一旁好好说着话,不知怎么就动了手,齐刷刷的看过来。断刃动作迅速,快步过来扭住了巴特尔的手腕。
巴特尔手腕一痛,随即想到了什么,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失落,道:“我没有那个野心,就算有,我也没那个本事弄出大船将军队运到海天水城去。”
沈玄度并没有松手,道:“巴特尔,实话讲,我没那么信任你。你在商乾时便消息灵通的很,应当知道汝容容。她去了陵江,陵江临水,最擅长造航海的大船。她去那里,必定是在打船的主意。而她到底是谁的人,你说得清楚吗?”
巴特尔从她眼中看出冷静疏离,专注的仔仔细细打量,仿佛想从上面找出一点儿别样的不同。
“如今出来这么一张地图,让我不得不多想。”沈玄度冷硬道,“你们所有人各怀心思,我看不懂。如今,也不想懂了。”
说着从巴特尔手中抽出牛皮,又将剑抵进几分,道:“巴特尔,自从你把我推到圣女的位置上,却没完全对我说实话。圣女在北州是个怎样尴尬的存在,你心知肚明。与其贸然猜测航线真伪,不如提前杜绝隐患,是,我们现在被困在了此处,但这也并不妨碍我先杀了你!”
“你要杀我?”哈丹巴特尔不可置信道。
沈玄度眼底确实有了杀意,但给巡风医治完的壶翁插话进来道:“诶,你这丫头,把剑收了吧,我给你他作保,就算有航线他也不会带兵杀进商乾。”
沈玄度虽有求于壶翁,但一时间也没被他说服。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壶翁上前从她手中拿走剑,又对巴特尔道,“王子别同她一般见识,小孩子不懂事。”
巴特尔别过脸去不再看沈玄度,低低的嗯了一声。
“沈丫头,你呀,真是太冲动!”壶翁给了沈玄度肩膀一巴掌,“巴特尔在北州可是救了不少商乾人,我也是受过他的恩惠。你也知道他在乌桓没什么地位,做这些事得是千难万难,但他还是做了。”
沈玄度手指抵在鼻底搓了搓,但没应声。
“我听巡风说了,你们不是同一条线上的蚂蚱吗?说翻脸就翻脸,非君子所为。”壶翁对沈玄度带着点责怪道。
沈玄度意识到自己方才确实冲动了,想要离开北州,没有他人的帮助恐怕是不能成事。而身边能帮助他们的人人,也真的只有巴特尔而已。
自己这般得罪他,百害无一利。今夜不知怎么了,实在有些按捺不住性子。
“圣女……”小蛮捧了个帕子过来,“擦擦手和脸吧,有血……”
沈玄度低头看自己,一身血迹,是方才杀人溅到身上的。看到斑驳的红色,浑身打了个激灵。接过帕子擦拭一番,嘴唇抿的更紧。
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似乎松了心底防线。娘那次在九归城下的一巴掌仿佛又到了脸上,当时觉得自己绝对不会成为呼其图那般的暴虐之人。但这次她清楚的意识到,虽然不喜欢杀人,但做了会感觉浑身舒坦,且觉得过程有点子别样的趣味儿……
趣味儿?沈玄度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应当是失控了。冷汗顺着后背爬上后脑,像是无数的手在攀爬抓挠。抓着帕子使劲擦着手,那力道仿佛感觉不到疼一般。
她不能接受自己这种变化,以前只是对杀人无感,如今却从其中得到了乐趣。这个变化,她不知如何面对。
“绥宝……”沈玄度挣扎般的含混不清的嘟哝了一声,不知道是在求救还是告别。
“你说什么?”壶翁看出她的异常,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
但沈玄度的眼神是直的,壶翁见状不知怎的手上多了长针,干脆的扎在她脖子上,人便闭眼软了身体。
一旁的巴特尔忙伸手接住倒下的人,疑惑问:“壶翁,这是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