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石一落成,孔老头站在山石旁边,目望虚空,一头斑白无风自动,满面狰狞。
“判官勾魂又如何?“
“别人不敢管,我孔连龙敢!“
“六道勾魂令又如何?”
“有这镇石符屋,还有五大仙家五房媳妇,我要你六道大劫都只能干瞪眼!“
几句自言自语说完,孔老头无声狞笑。
山风掠过,林涛声声,似在附和。
第二天,孔老头又进了山,没带江东,而是将江东交给了那画卷中出来的农妇照顾。
这一次,一走就是一个月。
一个月后,孔老头从山中归来,带回来了一大筐药草。
孔老头对这些药草极为重视,亲手将药草一株株洗净,分序放入一只大瓦罐之中,一边熬制一边搅拌,还不时观察药汁变化,或控火、或加水、或添药,甚是小心。
一直熬了三天三夜,药汁熬至浓稠如胶,放置凉却,才将药汁搓成一粒粒黄豆大小的药丸。
从此之后,每日给小江东喂食一粒药丸。
药丸极苦,好在入口即化,每次喂食时,小江东都被苦的手舞足蹈,孔老头则哈哈大笑,久而久之,喂江东吃苦药,倒成了孔老头的乐子。
山中无岁月,只以夏冬量。
春去秋又来
,小儿换衣忙。
一晃眼就是三年,小江东从襁褓之中到呀呀学语,再到满地乱跑,茁壮成长。
这三年里,孔老头每年都进山一次,替江东熬制药丸,好在江东从小吃的习惯了,倒也不抗拒。
那画卷中出来的农妇,将小江东照顾的十分之好,尤其是哺乳,小江东竟然硬生生吃了三年奶,愣是把小江东喂养的如同小牛犊子般壮实。
虽然那农妇三年来未发一言,但目光只要落在小江东身上,全是浓浓母爱。
而小江东会开口说话之后,也一直称那农妇为妈妈,称孔老头为师父。
这些称呼,都是孔老头要求的。
虽然是画卷中人,喂养三年,让小江东叫一声妈还是受得起的。
至于他自己和小江东,当然是师徒。
一直到了小江东三岁生日。
这一日,孔老头早早起床,先是折了几大捆柳条放在门前。
随即对那农妇一招手。
“三年之期已至,你回去吧!”
但这一次,那农妇没像之前那样,立即隐入画卷之中,而是转头看向正骑着一根柳条,口中大喊“驾驾”的小江东,目光之中,满是不舍。
小江东此时也像是忽有所感,停下了骑马的动作,目光转向那农妇
,逐渐惊恐了起来。
孩子虽小,生离死别的气氛,却是也能感知。
“妈妈,妈妈,你不要江东了吗?”
一句话,那农妇顿时泪如雨下,三年喂养,农妇早将小江东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哪里舍得离开。
孔老头却眉头一皱。
“哪来那么多不值钱的眼泪,只是生离,又不是死别,你们母子缘分未尽,定有再见之时。”
“待到你家门前,烈日悬大河,紫气压山岗之时,就是你们再见之日。”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明明是美事一桩,有何好哭哭啼啼的。“
“快走快走,此时不走,待会可就走不掉了!”
几句话说完,孔老头又一挥手,那农妇泪眼凄凄,抱着小江东左亲右亲,才恋恋不舍的放开江东,步入画卷之中。
说起奇怪,那农妇一进入画卷,即成墨画,随即浓墨变浅,一时三刻之间,仅留下空白画卷,那农妇再也不见痕迹。
这可将小江东哭哑了嗓子,孔老头却丝毫不见怜悯,一把将画卷收起,直接不管小江东啼哭不休,兀自抱起柳枝,在木屋外插起柳来。
插柳本不是重活,可孔老头每插一根,都好像重逾千斤,屏气凝神,丝毫不敢有半点怠慢。
足足插到晌午,烈阳当空之时,柳枝才插完。
若从上空看去,一排柳枝,形如八卦,围着木屋一圈圈向外扩散,山风过境,竟然不入。
柳枝八卦一成,孔老头才去烧火做饭,哄小江东止住啼哭。
下午时分,有个驼背老头送来八只大公鸡。
这八只大公鸡个个雄壮,羽长冠挺,喙尖爪利,性情凶悍,八只公鸡用八个木笼隔离起来,才没互相争斗。
孔老头将八个大公鸡放在屋内,一字排开,盖上毡布,就不再理会了。
转瞬夕阳已落西山。
孔老头将小江东哄睡,放在里屋床上,自己却拿了个马扎,就坐在门口,眯眼抽着大烟袋锅子。
斜月一挂上枝头,就有客临门。
孔老头带着小江东在此地隐居三年,从未有人打扰过,今天小江东第一个三年劫至,该来的总算来了。
来人装扮十分奇特,秃头凸脑门,两眼乌青,酒糟鼻子,满口烂牙,面相丑陋不堪。
时值柳枝抽芽,天气尚凉,又是入夜时分,此人却袒胸露背,大腹腆腆,好似无视夜寒。
腿上穿了条蓝色裤子,一条腿卷起至膝下,赤足无鞋,穿着的也是不伦不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