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之后。
萧衡坐在桌案前,那盏本就昏黄的烛火已是燃到了最后,火光跳动得厉害。
门外,传来低声的禀报。
“将军,乔姑娘已经起程了。”
她真是一刻都等不了。
“知道了。”萧衡淡淡应了一声,烛火跳动在他冷漠森然的侧脸之上,反倒显出几分寒意。
脑海中,全是她方才从他身边大步离开的模样。
那般决然。
毫无留恋。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会对他毫无留恋的?
萧衡一双眉眼低沉,似乎有些想不明白。
明明,她最喜欢缠着他了……
视线不经意地落在自己右手的食指之上。
那里,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匍匐着,是两年前在战场上,被突厥人的大刀砍的。
若不是他反应迅捷,只怕那次他的整个手掌都会被砍下来……
两年前的事,他如今想来,竟已觉得过了许久。
那,她呢?
她喜欢他,缠着他的事,是不是也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
心口处莫名涌起一股慌乱来。
萧衡的一双眸子越发阴沉,他不该就这么让她离开的……
烛火终于此刻燃尽,熄灭。
那张本就阴沉的脸也终于彻底没入了黑暗之中。
乔念并不是一个人带着荆岩上路的。
萧衡遣了十人跟着她,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马车是仵作寻来的,专门用来拉棺材的马车。
乔念就靠着荆岩的棺材坐着,双眸望着前方夜色中的路途,神色平静。
除了第一次见到荆岩的尸首后崩溃了一次之外,乔念就一直是这样冷静淡漠的模样,反倒是比起哭哭啼啼的,更叫人担心。
跟在马车旁的士兵们便也不敢说话。
一行人就这么守着那棺材行走在黑夜中,光是远远看着,都叫人觉得诡异。
路边的山林里,几个黑影注意到了这一幕。
“大晚上的运棺材,瞧着真是邪得慌!”
“哎,你们看那几人的步子,不像是寻常人家的护卫,倒像是军中的。”
“不会是昨晚打上山的那群人吧?”有人心头发慌,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一会儿,借着月色细细观察着棺材旁的那几人。
而后,终于是认出来了,“妈的,就是他们!”
夜色中,几人的眸子都染上了恨意,“那棺材里的是什么人?大晚上的,这是去京城的方向!”
“应该是被抓那个副将吧!先前被杀的那个,尸体不是喂狗了吗?萧衡大半夜上山,就是为了救这个!”
“那女的是他的未亡人?”
“管她是谁!他妈的!害死我们这么多兄弟,不能就这么算了!”
“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几人怒火汹涌,杀意尽显。
而在这时,走在棺材最前方的一名士兵忽然抬起了手来。
见状,队伍紧跟着停了下来。
乔念不解,只看着那士兵警觉地观察着四周,忍不住问道,“何事?”
那士兵并未立即回答,反倒是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往路边的山林中行去。
见状,其余士兵也跟着拔出了长剑,严阵以待。
只见,那士兵刚往林中走了没几步,便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当即挥剑刺去,却不想,竟是完完整整地砍下了一个蛇头来。
惊得他连连往后退了两步。
另有士兵上前瞧着这一幕,不禁眉心低沉,道,“如今入了春,这些蛇虫鼠蚁都要出来寻食了,不是什么要紧事。”
听到这话,众人方才连连点头,将剑收了回去。
乔念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
视线朝着那蛇头看去。
月色之下,那个小小的蛇头断在路边,还在挣扎扭动。
她莫名觉得,这似乎是在预示着什么。
只好在,接下来两日,路途之上一切顺利。
将士们习惯了行军赶路,每日只睡上两个时辰,一路上也很照顾乔念。
倒是让乔念渐渐忘却了那晚心底的不安。
却不想,第二日夜里,路就被拦了。
看着前方路途上的几块大石,士兵们都不禁皱了眉。
“这么大的石头,怎么会在路中间?”莫说是马车,就是人都未必过得去。
有士兵往路边的山顶望了一眼,“许是山石滑落,你们几个过来,随我去将石头搬开。你们几个留在这儿照顾乔姑娘。”
说着,六名士兵便跟着上前去搬石头了。
泳北多山城,路上有落石也不奇怪,只是没见过这么大的罢了。
乔念一时间也没有多想,直到,站在她身后侧的一名士兵忽然将血吐喷在她身上。
骤然袭来的温热令得乔念浑身一僵,转头看去,就见那士兵被人从后面抹了脖子,伤口处鲜血喷涌,溅了她一身。
“有刺客!”一人惊呼,紧接着便是一阵刀光剑影。
去搬石头的几名士兵也急匆匆地往乔念这边护来,却不想半路竟然又从林中杀出了几名黑衣人,拦住了那几名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