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唯被唐岑让进屋内。
外间依然是两张助理桌相对的格局,她的桌子没搬走,之前干净整洁的桌面现在堆起了小山一样的高的文件。
“坐。”
唐岑低声招呼,手放开,总监办公室的大门自动关闭。他转身往里走,并未进他自己的办公室,而是在苏唯的办公桌上寻了块地方,随意地靠坐着。
他的腿很长,80厘米的办公桌对他而言并不算一张高凳,于是他将长腿弯曲,显得十分散漫放松。他线条流畅的手臂顺着身体轻搭在凌乱的文件堆上,修长的手指将落未落,点在纸张边缘的节奏毫无章法。他的眼神也是散的,不似平日锋利,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好欺负的慵懒。
好像只需她大胆一推,他就会躺倒在她凌乱不堪的办公桌上。
“说吧,什么事?”嗓音低沉,一贯的冷淡疏离。
苏唯立时清醒。
拜托,这可是唐岑,她刚才到底在想什么?
苏唯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把需要在宿舍申请表上签字的事简单说了。
“太小声,没听见。”唐岑说。
她转了转眼睛,确定在唐岑脸上看不出别的用意,便放大音量又说了一遍。
“听不清,”唐岑支起手肘半靠着文件堆,循循善诱,“过来说。”
她没动,呼吸轻了,心跳却快了。
“带着你的文件。”唐岑用有磁性的声音继续引导,像抛出一个饵,蓄意的那种。
但他看着她的眼神又那么淡漠,读不出任何企图。
“或者放在框里,”唐岑给出第二个选择,指令周全得像一张网,“分类,你会的。”
他挪开一些,露出腰后那个黑色的分类框。苏唯想起那天,她为了骗他回来,故意把文件弄错分类。
她握了握拳,谨慎地走上前,越过他,倾下身,将申请表放入那个“紧急重要”的格子里。
“还疼吗?”
唐岑忽然轻声发问。
她抬眼,和他微垂的眼眸撞个正着。
“…这里。”他碰了碰她。
冰凉的指尖落在额角,触感柔软得不真实。
他仰坐,她前倾,身体与身体只隔着几公分的空气。他的手停在她鬓边皮肤与发丝的相接处,轻撩着,进,可深入发丝,退,是她发热的脸。
他抬起眼帘,眸光缱绻。
进屋前,苏唯以为自己面对的会是心情不好的阎王;此时此刻,她才发觉办公室里潜入了一只魅魔。
她有点抖。
她不禁想起那个夏夜,他用笑容蛊惑了她的模样。
“你在勾引我吗?”苏唯直白地问。
唐岑顿住,没应。
答案很明显。
“没事别撩,会秃头的。”苏唯直起腰板,硬邦邦地道。
她将他的手遗留在原地,让他的手心空落落的。
一瞬间她感到痛快。
凭什么啊,他赶走了她、羞辱过她,还以为招招手她就会回来?
唐岑眨了下眼,将举着的手臂顺势伸长,抽出她刚放文件框的申请表,看也不看,签了字。
然后他站好,将申请表丢进了“已办”,转身进了里间。
/
入住单位宿舍的资格落袋为安,苏唯要面对的下一个难关是父母的意见。
毕竟她是在学校住宿,也要和亲爹一起吃饭的女子。
李蕙兰虽然常常将打发她嫁人挂在嘴边,但其实是那种传统思想的家长——大学期间不准恋爱,大学毕业儿孙满堂。
可惜儿孙满堂的美好愿景因需要别人配合暂时没能达成,不准恋爱的规矩倒是因苏文泓的职业践行得很好。
此时,湾大的苏文泓教授例行喝着饭后茶,戚戚然地讲起今日学校里发生的事。
“今天我去参加了易教授的告别会,”苏文泓用喝茶代替叹气,“太突然了。”
易教授是苏文泓的球友,还带着苏唯打过球,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儿;易教授爱说笑爱分享,对学生特别好,坚信六十岁正是搞事业的年纪。
但就是这样一个身心都很健康的人,说没就没了。
“猝死,毫无征兆,都来不及送到医院抢救。”苏文泓还是没忍住,叹了一口气。
苏唯也觉得心里闷闷的:“他家人一定很伤心。”
苏文泓点了点头:“家属还算冷静,他两个女儿哭得不行,是他小儿子主持的告别会。不到二十岁的小孩,看上去一下就长大了,小伙子说‘没想到错过就是一辈子’的时候,大家都心疼坏了。”
苏唯稍微想想,也觉得揪心。
“还是儿子管用,”李蕙兰忽然叹道,“女儿终究是要嫁出去的。”
苏唯一愣。
苏文泓看了眼女儿,立刻转了话题:“对了,我今天看到那个谁了小唐。”
“唐岑?”李蕙兰倒是记住了全名。
“对,”苏文泓对苏唯笑了笑,“没想到他也是易教授的学生。今天他去,很显眼,在人群里我一眼就看到了。”
他是很显眼的,苏唯想。
“你跟他说话了吗?”李蕙兰追问。
苏文泓摇了摇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