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房子里,四下都是木柱和破窗户,哪来的通风口?
不敢细想,我赶紧通过大堂,到了后面的天井:“菜头,赵富贵,你死哪去了?”
天井的四角破败得厉害。
仰头看,能看见灰白的月亮照下来,把整片建筑烙印在雾蒙蒙的幽冥中。
“喂,菜头,人跑哪去了?”我声音不敢太大。
后来想起,当时主要是给自己打气,说起话不至于害怕。
“落花满天蔽月光。”
一阵咿咿呀呀的戏腔,不知从哪个方位飘出来,吓得我一激灵。
荒废几十年的老宅院,死过很多人,难道还有人住,半夜起来尿尿唱戏?
寻摸声音的来源,我把它放到天井西面的吊脚楼上。
根据老饼头的回忆,他们确实去了二层吊脚楼寻宝。如果有女眷,闺房大多是在二层吊脚楼最里面的房间。
声音确实是从那边传来的。
怕真有什么鬼啊怪啊。我从旁边扯了根碗口粗的木棍,才踮脚到了楼下。
那荒腔走板的戏腔声更加清晰了。
“借一杯附荐啊,黄泉上。”
江浙地区的老园林,以前常有人放戏曲磁带。
我听了片刻,发现还是粤剧的唱法,应该是帝女花这出。
首先,五大三粗的菜头是不会唱戏的,何况是发音古语的粤剧。
除非这东方不败不绣花了,还能长出个弟弟,否则菜头恶作剧,绝对不可能真实到这种程度。
声音很尖酸沙哑。
像是男人故意提着嗓门,妖里妖气的说话,一般人肯定会难受。
诡异的戏腔声还在喑哑的继续唱,愈发的凄厉怨毒,在这幽闭的鬼屋中,让我浑身发毛。
推开破败的木门进去。
吊脚楼的一层,是很大的客厅,左右两边全是看不见底的房子。
借助外面惨白的月光,我摸着脚
下的路,上了二楼的台阶。
台阶一踩上去,立刻吱嘎吱嘎的作响。
我忍得难受了,干脆一口气跑上去,提起手中的木棍往前冲。
“菜头,菜头!”我拼命大叫,给自己壮胆。
等我上了二楼,诡谲的戏腔声突然消失了,余音绕梁,让我感觉鬼就趴在肩膀上。
“菜头,别玩了!”
“帝女花,上玉台,可怜爹娘,从此不来。”
大概过了几分钟,戏腔从旁边的屋子里传出。
糊着纱布的木门早就朽烂。我站在外面,那屋子里黑漆漆,只有个大衣柜。
莫非菜头躲在衣柜里唱?
仗着手里的木棍,我克服了心中的恐惧,缓步走进去,用棍子敲打衣柜。
戏腔声再次戛然而止,里面静得吓人。
垮擦。
衣柜的薄木板被我捅开,里面只有发霉的黑菌,鬼影都没有。
“茉莉花,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声音又变了。
比较之前,变得更加细腻忧伤,有种春闺带恨的意思。
这次不是戏腔,是民歌。要说菜头能歌善舞,我还真没看出他有这种基因。
除非真的是鬼,还是个爱唱歌的女鬼!
再次回到外面,我判断声音的位置。笼统的黑暗里,角落真有个挂着红纱帘的女人房间。
门半掩着,茉莉花从里面飘出来。
刚才是帝女花,现在是茉莉花,待会就要唱好一朵金灿灿的大菊花。
老饼头迟迟没来,我憋不住,便只得过去,用棍子把门推开。
咔咔,咔咔。
像棺材里的僵尸站起来的声音。
门开了,灰白的月光从窗户涌进来,里面大致可以看得清楚。
嘶!
我当时差点掉头就跑。
摆在窗口的梳妆台前,菜头正坐在那,对着铜镜描眉画鬓。
见他秀气的翘着兰花指,小女儿姿态扭扭捏捏。但菜头五大三
粗,更像公猫发情。
我强忍着瘫软:“菜,赵富贵,赵菜头,你吃错药了?”
听见我叫他,菜头猛然站起来。
妈妈呀,菜头身上的衣服,居然是女人出嫁时,穿的红鸳鸯喜服!
衣服不合身,被他强行套在身上,不知道从哪来的。颜色还很鲜艳,穿在他身上岂止是诡异,活脱脱要吓死人。
菜头背对着我,不再出声,时不时抽搐几下,很像老人说的撞鬼征兆。
我年纪轻,阳气重,倒是不怕鬼上身。
听过厉鬼要附在人身上,必须从人的后背贴过去。被上身的人,脚尖踮起,脚跟不能沾地,说明鬼就贴在他身后。
暂时不确定是不是真鬼,我借着窗台的月光,去看菜头有没有踮脚。
猛的,菜头转过身,离开了梳妆台。
我抬头去看,菜头两只眼睛都泛白了。
仅剩白色的眼珠定在眼眶里,古怪的朝向我。他脸上全是女人用的胭脂水粉,嘴唇还有什么猩红的东西滴落。
皮笑肉不笑的朝我摆了个造型。
他向我走了几步,这次我看见,菜头还真是踮着脚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