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沈家便来了个不速之客。
沈阔那时才请过安出来,便听得门房来报说江家三公子过来了,眼下正在大堂里用茶。
沈阔理了理衣襟,冷哼了声道:“我正要寻他呢!他倒自己送上门来了,正好!省得我跑一趟江府了,”说罢便背着手快步去了大堂。
此时江流坐在大堂右侧的紫檀木嵌螺繥大理石扶手椅上,翘起个二郎腿,着地的那只脚轻点着地打拍子,口中哼哼唧唧唱着曲儿,好不悠闲。
忽听得门口一阵脚步声,他偏头望过去,见一脸肃容的沈阔过来了,他起身,喊了一声:“沈二爷!”
他平常都喊沈阔沈二弟,忽的喊他二爷,很有些调侃的意味。
“怎么?上回输了五千两还不够,又手痒痒了?”沈阔也不甘示弱,锦袍一撩坐在他对面。
江流呵地笑了声,伸出食指摇了摇,道:“我是专来探你的,”说罢他重新落了坐,缓声道:“听说弟妹在静安寺被贼人掳去了,这又是官兵又是家丁,全城搜捕,可有眉目了?”
沈阔双手抱胸,眉头拢起,“有话直说!”
江流不紧不慢地端起紫檀木案几上的那杯清茶,轻吹着,抿了一口才道:“我寻着人了!”
沈阔神色一顿,放下抱胸的双手,“你寻着了?在何处?”
“在何处你便不必管了,横竖三日之后,在你的杜康酒楼,我请了二十桌,到时你人来便是,我把人囫囵个儿地交到你手上,如何?”
沈阔恍然大悟,江流哪儿是寻着人了,分明人就是他绑的。
沈阔眯起眼瞧他,目光阴鸷,“她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江流,你爹是通判也救不了你!”
江流神色一凛,“沈阔,我最看不惯你这高高在上的嘴脸,三日后杜康酒楼,我要你当着众人的面向我低头致歉,如此,你太太才能一根头发丝儿不少。至于报官,我劝你还是不必了,我可没绑人,不过是把人从土匪手里救出来,还给你罢了,大可让他们去查,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江流摊开双手,挑衅似地看着他。
沈阔没法子,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哼着小曲儿走出府去。
“砰”的一声,他捉起个青花瓷茶碗往地上猛地一掼,直把外头侍奉的奴婢们惊了一跳……
江流他爹是通判,便是知府大人也给几分薄面,此事真要闹起来,除非惊动容瑾她爹,不然还得不了了之,毕竟人没事儿,江流又是个深谙官场规则的,必定不会让人抓到把柄,如此,沈阔还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只是,他沈阔在扬州声望不小,从来重脸面的。脸面这东西么,说它不值钱,它确实不值钱,可说它值钱,它就值钱。
在二十几桌扬州的达官富绅面前丢了脸面,那往后他们便更低看你,随意驳斥你,不给你面子,因为他们知道,当初那谁不就当众下了沈家二爷的面儿么?那张脸,值甚么呀!
沈阔深深咬着后牙槽,立即派了几个小厮去江家周围盯着,尤其盯好了江流。若是能先他一步找着容瑾,他也就不必丢面子了,若实在寻不着,那这面子丢了便丢了,还是自个儿媳妇要紧。
这两日老太太为了容瑾失踪一事,夜里睡不着,白日里才瞌睡会儿,沈阔想着先安了祖母的心,立即赶往永宁堂。
人还在院子里,便听得里头呜呜咽咽的哭声,能哭成这样的除了邱姨娘还有哪个?
沈阔纳了闷儿,这人近来不是老老实实在自己院里么,怎的又跑到永宁堂哭来了?
这时正同奴婢们吃果子的谭妈妈从耳房撩帘出来,迎上前道:“二爷您稍等,先往偏厅去吃些茶。”
沈阔随着她过去,笑问:“说甚么要紧的话竟把您也遣出来了?”
谭妈妈笑而不语,沈阔也不好再问,待到偏厅里,秋水奉上茶来时,沈阔忙拉住人,“好姐姐,快告诉我屋里怎回事?”
“奴婢哪能晓得,”秋水为沈阔斟了杯热腾腾的铁观音,自己从甜白瓷小碟里拿了块芙蓉糕吃,“这事儿只谭妈妈才知道全乎,奴婢只听见两句,说让邱姨娘管好手下奴婢,别让人里通外贼。”
沈阔凝眸一忖,当即便明白了甚么,于是自己亲自斟了杯茶给秋水,“那姐姐可听见祖母提容瑾?”
“倒是提了几句,只是一提起来老太太更气的慌,连着茶碗都摔了几个了,诶,二爷,您上哪儿去?”
不等秋水说完,沈阔便起身气势汹汹往外走。
提到容瑾,又说邱姨娘里通外贼,那定是邱姨娘向外人透露了容瑾的行踪,如此歹人才能提前在静安寺庙安排布置。
原还想着沈度离家,邱姨娘又哭坏了眼睛,已是可怜,他和容瑾还特地请了扬州名医为她诊治,谁知她蛇蝎心肠,竟恩将仇报,既如此,这个家也不便留她了。
沈阔不顾奴婢阻拦,直冲进了听雪阁,沈世坤正在临摹颜真卿的字帖,见沈阔怒气冲冲进门,当即搁下笔,喝了一声:“站住!都为人夫的人了,还这么没规没距的?”
沈阔瞥了眼桌案上的字帖,冷笑一声,“爹爹您可真有闲情逸致,容瑾下落不明,您还能临字帖。”
“府里小厮都派出去寻人了,衙门也知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