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阔的眼皮子毫无征兆地急跳起来,他直觉容瑾是出了事,于是忙去寺门外喊家丁进来搜寻,而沈世坤则由小沙弥引着去寻执事了,不到一刻钟,寺门关闭,沈家家丁和僧众在寺内搜查。老太太和钟氏则在佛祖面前又是赔罪又是求保佑。
可阖寺出动,整整寻了半个时辰,也没寻着人。
寺门重新开启,人流潮水般退出去,沈阔漫无目的地行在甬道里,不知该往哪儿去,他烦躁地对着那墙壁重重捶了一拳,立时指背便破了皮,鲜血顺着指节汩汩往下流……
随后,众人立即坐马车回了府,沈阔中途去报官,今儿风太大了,马车行得极慢,他于是半道上雇了匹马,飞奔去了衙门。
左佥都御史的女儿,沈家的二夫人失踪了,谁敢怠慢?立即衙门派出了人手,在扬州各处搜寻。
出城的人排起了长队,所过之人必须一一排查,然而即便如此,到了黄昏时分,仍然一无所获。
沈阔正坐在正房里,一杯接一杯地斟茶,思虑这这些日子自己得罪了什么人,思来想去也只有何鲁两家了,可他们如今被抄了家,一家子围着喝粥呢,哪有银子雇人劫掠容瑾,可若不是他,又还有谁呢?
还有谁能干出这么阴险的事儿?难道那日自己赢了江流五千两银子被他记恨上了?不该呀,他看江流输得太惨还还回了三千两,他不至于如此小器罢?
而容瑾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更不可能与谁结仇,至于绑架求财就更不应当了,容瑾可是沈家的二太太,老爹还是京官,谁有这么大胆子?
“二爷……二爷?”
听见有人唤自己,沈阔猛地一抬眼,便见秋纹端着红漆雕花的托盘,里头一个青花瓷瓶和一卷白绸布。
“二爷,瞧瞧您这手,怎的弄成这副样子,”她眼中有痛惜之意,立即将他的拿过去,轻手轻脚地敷药包扎,还一面劝慰道:“二爷您莫要心急,太太吉人天相,不会有事,依奴婢看,指不定明儿一早便把人送回来了呢!毕竟是沈家的二太太,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动一根手指头?”
“但愿那人识相些,把人送回来,不然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说着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被子里都是容瑾的味道,可她人却不知身在何方,冬夜寒凉,也不知她冷不冷。
想着想着一颗心便更煎熬了,如此煎熬到凌晨,他迷瞪了会子,忽梦见自己晨起推开沈家大门,便见大门口容瑾的尸身,她的衣衫破烂不堪,脸上脖颈上血迹斑斑。
他从梦中惊醒过来,立即下床走出院子去开大门……
幸好幸好,没有尸体!
老太太也一夜未眠,由谭妈妈陪着说了半夜的话,她感叹着:“瑾丫头是个聪明伶俐的姑娘,心又善,崇明也喜欢,多好的孩子,也不知是哪个杀千刀的瞎了眼的要害她,我那时就该紧紧拉着她的手,让她跟在我身边儿的,唉,怎的我那时就没拉住她的手呢!她若出了甚么事儿,我可如何向亲家交代,如何向崇明交代呀!”
谭妈妈劝她,“老太太,这怎是您的错儿呢,那时人人手忙脚乱,自顾不暇,总有疏漏。”
老太太竟老泪纵横,大喊造孽,接着又说近来的种种不顺,譬如盐商被查、沈度出走,而后便叹起了运道。
其实老太太和谭妈妈都刻意回避了一件事,那便是容瑾被贼人掳去,若坏了身子,该如何是好?
谭妈妈忽而想到另一件事,煞有介事道:“依老奴看,那惊马兴许都是贼人弄出来的,为的便是浑水摸鱼,可见提早便预备好了的,既如此,他是如何得知二太太要陪老太太您去静安寺,且连日子都算计好了?”
老太太握着扶手的手一紧,确实如此,且老太太前儿才定下的日子,只有亲近的几个人才知晓,那此事是如何透给歹人的?是亲近的儿子儿媳还是奴婢?
“查!给我好好地查!”老太太将拐杖往青砖地上重重一叩。
……
上半晌沈阔去了一趟衙门,偷偷送了一千两银子给下头官差们,因着事儿来得太急,尚未挂出悬赏令,而没银子他们办事也不尽心,只得他自己贴银子了。
如此,他还觉不够,立即传了几个酒肉朋友来见。
这些人中有认得扬州城内的小偷劫匪的,还有与城外山上的土匪头子有交情的,总之,一共四个人,沈阔请他们上杜康酒楼喝了一顿酒,请他们去打听消息了。
如此他这才稍稍安心,脑子里那根弦松了,他便倒在雅间的塌上补起了觉,小憩了会子,忽在睡梦中听见楼下嘈杂。
他不耐地掀了被子起身,“咚咚咚”下楼,还在楼道里便听得几句吵嚷。
“昨儿静安寺出事儿了,你们可知道?”
“听说沈家二太太教贼人掳去,下落不明,不然今早上大街上怎会到处是捕快?”
“哟,甚么人啊?连沈家的二太太都敢劫?为了点儿银子把命搭上,值么?”
“啧啧啧,怎么不值?你没瞧见沈家二太太那小模样,前几日就在这酒楼,我瞧见了,要能让我睡一回,死了也值!”
只听“砰”的一声,一白瓷酒杯精准无误地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