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往他手背上一拍,“好好躺着!”
沈阔双手交放托着下巴,乖巧得不像话。
容瑾看了直想笑,替他把被子掖好,问道:“方才秋纹禀报说祖母要打你,我真真吓惨了,老太太这般爱护你,若连她都要打你,那你爹更得打死你,不过,方才怎的不见祖母?”
“老爹昨夜把来龙去脉同祖母说了,祖母今儿是陪着演了场戏,装晕过去了。今晨那两个老狐狸拿着契书过来收盐场,可我真没想到他们竟说要来府上看看,不然这两鞭子不必挨的,”沈阔耸了耸肩,又轻嘶一声,软软趴下了。
“其实也不必真打,”容瑾看着他那张仍煞白的脸,不由嘀咕。
“不打不成,姐姐你不晓得生意人有多狡猾,就连我爹也是,老狐狸一个,他们原只付订金,若看出端倪,尾款就不必想了,况且我听说他们也知道了些风声,这戏若演得不真,他们便会去查,刨根问底地查。”
容瑾眉心一跳,急声问;“连他们都听见风声,那离颁布政令恐怕也没几个月了,如此……如此,咱们更得加紧着把剩下的盐场都卖出去,可何鲁两家还会买么?”
自然不会,何鲁两家在观望,政令颁布前,他们不会有任何动作,可底下那些小盐商便不一样了,把盐场拆开了卖给他们,沈家便能全身而退。
正在此时,门口传来红袖的禀报:“主子,苏二小姐带了上好的金疮药,在外求见。”
容瑾眼神玩味,瞥了沈阔一眼。
沈阔不耐道:“不见!”
“就说二爷昏迷着,不见客,”容瑾忖了忖,又添补道:“让秋纹去说。”
容瑾听沈阔说秋纹近来愈发泼辣了,尤其是对苏二小姐,便想着让她去会会。
果然,秋纹甩着帕子走过去,拿捏着架势对苏潼道:“苏二小姐虽与我家二爷说过几句话,可算不得密友,又不是亲戚,您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巴巴地来送药,我们园子里这么些奴婢,看见了免不了猜想,回头风言风语流传出去,有损您的闺阁名声,还请二小姐您自重,”说罢她一个蹲身,便要走。
苏潼虽是小门户的小姐,可还从未被个奴婢三番四次地怼,她讽笑一声,“提醒的正是,奴婢们都是些贱骨头,最好嚼舌根随意编排人,更有那托大拿乔充主子的,我确实不该把话柄落在她们手上。”
秋纹跟了老太太几年,府中奴婢同她说话都客客气气的,就连邱姨娘也不敢当面阴阳怪气,她是个兜不住脾气的,当即便冷哼了声:“苏二小姐睁大眼睛瞧瞧,这是在沈府,沈家的奴婢怎么嚼舌根用得着您来管?您是谁呀,还给我们二爷送金疮药,啧啧啧,当沈家用不起金疮药呢要您巴巴地送过来?奴婢虽是伺候人的,可也要脸,不像有些小门户出来的,端着小姐的架子,专干些没脸没皮下贱人干的事儿。”
秋纹这音调着实不小,离得稍近些的奴婢都听见了,低着头忍笑,还有个胆大好事故意道:“秋纹姐姐,您口下留情,人家好歹是邱姨娘的亲戚,指不定是替邱姨娘送的呢!”
这话引来一阵哄笑,在浅云居里,邱姨娘就是个笑话。
秋纹嗬了声,掌不住笑道:“那更不能用了,谁知道是金疮药还是鹤顶红呢!”
众人笑得更欢了。
苏潼脸憋得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冷冷扫了众人一眼,袖子一甩,踅身走出了院子。
身后的笑声更大了,她一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袖口,恨恨地想:笑罢笑罢,有你们哭的时候,他日我入了浅云居,先把你们几个收拾了。
因着当初沈阔同她说过几句话,在饭桌上也向老太太承认与她谈得来,她便觉沈阔对她是有好感的,近来冷淡了,定是因着容瑾和他身边那杀千刀的秋纹。
弄玉小筑里,邱姨娘烫了一壶梅子酒,正欢天喜地地与她奶母谈天。
“果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竟能干出卖盐场的蠢事,我原以为此番兴儿被打压,要翻身还不知得到何年何月,没成想那一个自己送上门来了,还跌了个更狠的,呵呵呵,真是老天有眼啊!回头老爷还得重用我的兴儿!”邱姨娘伏在红木几上,笑得合不拢嘴。
刘妈妈也陪着笑,将邱姨娘手边的酒盏放远些,待邱姨娘笑够了才斟字酌句地道:“这……也不定是好事,近半数的盐场卖出去了,何老爷必不肯再卖回来了,那往后沈家贩盐的营生同酒楼赌坊不就对半分了么?哪怕老爷让大爷掌盐事,两兄弟也就半斤八两,谁也压不倒谁了。”
邱姨娘霍地直起身子,满头珠翠跟着簌簌轻响,她如梦初醒般,“我怎的没想到,原来沈崇明他打的这个算盘啊!方才我就该劝世坤把他往死里打!怎的不打死他呢!”邱姨娘说着,抓起那个特地挪远了的杯盏往地上一砸,“嘭”的一声把刘妈妈唬了一跳。
正在此时,萍儿进门来禀:“娘子,苏二小姐求见。”
“又来了又来了!”邱姨娘把那粉彩九桃纹注子里的酒壶也提起来往地上一砸,“让她等着!”
刘妈妈忙起身过来,拍着她的手劝慰,“姨娘您莫心急,心急办不成事儿,先喝口茶定一定心气,”说罢便斟了杯清茶递上去,随后蹲下身拾捡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