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度左思右想,终于在掌灯时分去了弄玉小筑。
屋前门灯朗挂,奴婢萍儿见沈度过来,打帘朝里禀报:“娘子,大爷来了!”
坐在灯下发愣的邱姨娘立即起身迎上前。
她目光灼灼望着沈度,扶着他的胳膊,摸着他的脸,“兴儿,你吓死为娘了,方才我在你那院里等了一个时辰你也不肯开门,我真怕……真怕……”邱姨娘再说不下去,掏出帕子抹泪。
沈度一个堂堂男子汉,当然不会为这点子事寻短见,他拍拍邱姨娘的手臂以示安慰,随后二人在贵妃榻两侧坐下了。
沈度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甚至比一贯的冷静还要冷静,出口的话像一块冰,“苏大小姐我娶了,家世差些便差些罢。”
邱姨娘脱口而出一个不行,“我可不认这儿媳妇,”邱姨娘鼻孔里哼出两声,道:“我今早好声好气劝她,她却冲我甩脸子,如此不识抬举,肯让她做妾已是便宜她了,一个身子不干净的姑娘,回去了也寻不着好婆家。
那声口,好像苏韫身子脏了配不上她儿子似的。
沈度还欲再言,邱姨娘抬手制止道:“此事你不必管,那姑娘性子和软,我同她妹妹再劝劝便好了。”
正在此时,萍儿又隔帘禀报说苏潼过来了。
沈度不好意思见苏韫的妹妹,忙从后头退了出去。
接着苏潼入内,邱姨娘见人便问:“你姐姐松口了么?”
今日的苏潼与往常很不一样,她不急不缓地走过来,在贵妃榻前的玫瑰椅上坐下,一双葡萄般黑亮的眼直直望向邱姨娘,眼中不再是唯唯诺诺。
“我姐姐松不松口不过是小事,还有件更要紧的事等着您拿主意呢!”苏潼说罢扫了眼邱姨娘左右。
邱姨娘会意,立即把奴婢屏退了,苏潼才把当日沈度的醉话告诉了她。
邱姨娘面色渐渐凝重,手里的帕子几乎揉皱了,她忽而明白为何沈度会同意娶苏韫为正妻,因他的把柄在人手上呢!若他觊觎弟媳之事被老太太和沈世坤晓得了,甭说家产分不到,只怕会被赶出家门。
“潼儿,”邱姨娘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拉着苏潼的手道:“醉话怎可信?你不会把兴哥儿的胡言乱语传出去了罢?”
“醉话才可信呢,酒后吐真言!况且他要我姐姐时口中还喊着府上二太太的名字,而我姐姐同二太太又生得有三四分像,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话是真是假,听的人自有评断。”苏潼目光幽幽,瞧着邱姨娘,“只要您想法子让沈二公子纳我为妾,这话我自然不会说出去!”苏潼说着,细长的眉随着她一字一句的话挑动。
邱姨娘当即看清了眼前这位苏二小姐,以往时时让着姐姐的乖巧模样原都是装出来的,其实满肚子全是算计。不过这交易于她没什么损失,苏潼心机深沉,送去浅云居给容瑾添乱,苏韫给他儿子做妾,这本就是她的打算。
“可你姐姐那性子……你有法子令她服软?”邱姨娘问。
苏潼浅浅一笑,胸有成竹。
她对于自家人的性子还是摸得很透的,自己父亲和嫡母爱财,有心攀附沈家,于是苏潼道:“再等几日,我姐姐定会答应的。”
有这句话,邱姨娘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次日她便送一份厚礼去苏家,并告诉他们沈老太太喜欢苏家两姐妹,让在府里多住些时日,苏老夫妇笑得合不拢嘴,没半分怀疑。
而苏韫是个温和识大体,吃软不吃硬的脾性,苏潼这几日一日三餐都在苏韫屋子里用,温和地劝她,劝她顾及自己和苏家的名声。
随后,沈度也过来了,演了一出负荆请罪的戏码,先自责一番,再哄骗一番,又把自己在府里的难处一一说给了她,求原谅求同情。
初时苏韫一见沈度便怕,躲在自己妹妹怀里,又过了两日,沈度为她上药,她也不反抗了,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小题大做,爷们儿喝醉酒可不是胡说八道,下手也没轻重么?平日里他就是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啊,到最后,沈度与她说话,她甚至也会答应了。
沈家有个无形的规矩,后宅琐事不可打搅爷们儿,尤其眼下生意上又一团糟乱,是而过了七八日沈世坤都不知此事。
而七八日之后,容瑾去永宁堂陪老太太说话时,老太太喜笑颜开地告诉她:“苏家那大姑娘应下了,兴哥儿今儿领着她们两姐妹去了苏家,如此,亲事一定下来,那污糟事儿也就揭过了。”
容瑾端茶碗的手一抖,忙问:“那是做妻还是做妾?”
说起这个,老太太又叹了声,“我也劝了他姨娘,可她不听,宁肯以两个铺面作聘把人娶回来做妾,她同世坤一说,哪还有我这个老人家置喙的余地,到底是她们的儿子,我与兴哥儿隔着辈呢,不好多说。”
听了老太太的话,容瑾想起先前苏韫脖颈上大块的淤青,心里堵得慌,却也不好说什么了。
至于邱姨娘,她是在床上同沈世坤说的:那苏家大姑娘愿嫁兴儿为妾,我想着苏家亲白人家,姑娘给咱们哥儿做妾实在委屈了,便想把城东两个铺面送给苏家,老爷您说呢?
不过纳个妾,沈世坤并不上心,只说你看着办罢。
“说起纳妾,祖母问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