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阔将自己同何永昌交易一事隔着门同沈世坤说了,沈世坤又问过他们谈话的细节,忽而发觉自己这儿子也不是他认为的那般不堪,甚至脑袋瓜儿还挺能转。
他想夸沈阔两句,话到嘴边却变成:“你总算办成了件正事儿,往后收敛收敛性子,我再指点一二,兴许还有救。”
此言一出,沈阔强忍着不悦深吸一口气,踅身便走,只余沈世坤在门内大喊。
两日后,沈世坤终于“痊愈”了。
那时众女眷正在永宁堂里陪老太太说话,忽而多日不见的沈世坤背着手缓步进了门。
一时间,众人又惊又喜,老太太虽知他的病是假的的,可三个月不见,她仍激动地站起身细细端详起自己儿子。
容瑾上前行礼,发觉沈世坤发福了不少,想是困在听雪楼里闲出来的罢。
钟氏也起身问候,盯着沈世坤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纳罕为何他出牛痘连痘印都没一个,难道是好全了?还是痘没出在脸上?
接着便是邱姨娘,她一见沈世坤眼泪便下来了,也不顾众人在,直扑到沈世坤怀里,半句话说不出,只是抓着他的衣襟呜呜大哭。
沈世坤也不大会说话,轻柔地拍着邱姨娘的背,同众人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急急携她回弄玉小筑去了……
是夜,沈府大摆筵席,庆沈世坤大病得愈。
沈府已许久不曾这般热闹,自沈世坤出牛痘以来,生意上翻天覆地,府里也阴霾笼罩。主心骨一回来,沈家便有了定海神针,不仅主子们安下心,连仆妇们干起活儿来都有劲儿。
因着沈家人丁稀少,便把苏家姐妹也喊了来,后索性男女凑在一桌,侍婢们端着各色珍馐鱼贯而入,接着笼屉碗碟也摆上了桌。
银盆端上来众人先盥了手,同时侍菜的奴婢已替众人满上酒水。
撒开腿坐在主位的沈世坤举杯向众人道:“我患病时辛苦母亲、弟弟,辛苦咱们一家人顶着这个家,这一杯我敬你们!”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身子才好,喝酒可有妨碍?”邱姨娘柔情满眼看向沈世坤。
沈世坤摆手,自己提起青花玲珑瓷壶又斟一杯,向着老太太,而后是沈世阎夫妇,如此敬下来,便到了沈度那里,他局促地坐在沈世阎下首,低头不语。
“崇兴,这杯酒爹敬你,盐船失事后你尽力补救,做得很好!”
沈度即使低着头,也能察觉方才还热闹的气氛冷了下来,他硬着头皮端起杯盏碰过去,几乎是含着泪把这杯酒饮下的。
有些话沈世坤不说还罢,说了他反倒羞愧,盐船失事后他确实做了补救,可都没救到点子上,才致失去了湘州荆州等地的生意,最后剩下几百石盐无处可去,只得贱卖。
邱姨娘见儿子一直低着头,忙和道:“盐船出事后兴儿披星戴月,废寝忘食,为了生意就差没豁出命去了!”
老太太也道:“兴儿是个好孩子,只是头回执掌生意,手生,往后你爹指点指点便好了。”
容瑾也看了眼对面的沈度,发觉他颔首附和着,却始终半低着脑袋。不知怎的,她忽而想起容辞,便更加可怜他了。
沈世阎在盐船失事之后,见识了沈度的优柔寡断和执拗,便故意笑道:“要我说,崇明才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原先永昌只肯以一石十三两的价收咱们的盐,多一文都不买,可崇明一去,不知谈了甚么,最后竟以二十二两银的价卖出了七百多石盐,那个老狐狸,竟在崇明这臭小子面前服了软,少见啊!少见!”
沈阔嘿嘿一笑,举杯向沈世阎,“也有叔叔的功劳,若非叔叔劝动了何世伯,哪有后来的生意。”
容瑾瞥了眼身旁的沈阔,心道人前倒是谦逊,当日谈成生意在她面前骄傲得跟只开屏孔雀似的。
沈世阎听了很受用,也举杯一饮而尽,接着沈世坤也少有地夸奖他:“想是长大晓事了,若能再收收脾气,便更好了。”
沈阔心安理得地收下这夸赞,饮了一杯。
对面的苏潼望着沈阔,小脸儿红扑扑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
沈度则紧紧捏着青釉圆杯,直捏得指节泛白,没一会儿便离了席。
钟氏与邱姨娘母子已撕破脸,如今这局势,不得不靠向沈阔这一边,于是她也巴结起容瑾,笑对老太太和沈世坤道:“要我说,功劳最大的还属容瑾,外头出了这样的大的事儿,家里女主子稳得住,这个家才不会乱,况且崇明也是娶了媳妇后才这般乖顺的。”
正盯着眼前的一碟江米酿鸭子发愣的容瑾忽而被点名,忙谦逊地摆摆手,笑道:“我甚么也不懂,都是祖母和婶婶教得好。”
接着,老太太也附和说容瑾的功劳最大,还亲自满上一杯向容瑾敬酒。
容瑾看着那杯陈年花雕,咬咬牙,干了。
这豪爽的做派,人家还当她酒量好。
随后,沈世坤也来敬,容瑾怎敢推辞,一咬牙一跺脚又干了。
接着陈姨娘和沈度也不得不凑个热闹了。
沈阔虽还与容瑾置着气,可见她灌酒时一脸抗拒,忙替她挡酒。
容瑾心中纳罕,侧头瞧了沈阔一眼,沈阔故意高昂起脑袋,把他高傲凌厉的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