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把自己料理妥贴了,这便与沈阔同去永宁堂请安。
昨儿半夜下过一场小雨,屋外的地砖都是湿的,连永宁堂前溜光的大理石砖都仿佛沁水似的,一踩上去便要打滑。
还没踏入门,便听得老太太抑制不住的笑声,还夹杂着几声银铃般的女声,容瑾纳罕,压声问红袖:“家里来客了么?”
“昨儿邱姨娘的远房亲戚过来了,是两个姓苏的姑娘,您把她们安排在外院厢房了。”
容瑾记起来了,她轻轻颔首,心道能把一直闷闷不乐的老太太逗成这样,想来是嘴皮子利索又生得好看的姑娘。
随后她与沈阔踏入大堂,打眼一瞧,老太太身边立着两个鲜嫩可爱的小姑娘。高些的正抬袖抿茶,一身月白色宝瓶纹样褙子配天水碧月影纱裙,肌肤胜雪,眉眼如画,端得娴静优雅的大家风范;娇小些的一袭玄金葫芦双喜纹凤尾罗裙,眼中含笑,娇媚可人,只是披金戴银的未免俗气。
容瑾心叹扬州果然出美人儿,这两个把老太太身边几个美貌丫鬟又比下去了,怨不得老太太高兴得这样呢!
二人上前向老太太福了一福,那两个美貌的小姑娘也朝容瑾沈阔一福,却愣住不知该叫什么。
老太太于是指着沈阔和容瑾介绍道:“这呀,是我另一个孙儿,你们唤表哥表嫂便是。”
“小女苏韫。”
“小女苏潼。”
二人一齐道:“见过表哥表嫂。”
“不必多礼,”容瑾温柔一笑。她发觉那着凤尾罗裙的苏二小姐苏潼微掀起眼皮子,正偷窥沈阔,目光流转间,两颊已升腾起一片红晕。
容瑾侧头瞥了眼沈阔,发觉沈阔也在看她们。她嘴角一勾,心叹天下的爷们儿果然都一样,见着貌美的便移不开眼。
而后,夫妻俩在右下首落了坐。老太太示意苏家两位姑娘也往左下首去,挨着着邱姨娘坐。
老太太语重心长起来,“为生意上的事,我也揪心了好一阵子,如今好了,歹人揪出来见官了,几百石盐何鲁两家也乐意接手,这都是明哥儿和世阎的功劳啊!”
邱姨娘面色微微一变,垂下眼端起紫檀木几上的青花瓷盖碗,浅抿了一口。
与她隔着一个位置坐着钟氏,她嘴角冷冷一勾,低头看着大理石砖地。
原本钟氏想为二房搏一搏,连邱姨娘都得罪了,到头来也不过为他人作嫁衣裳,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不过她也没输,经此一事,沈度算是半废了,便是沈世坤想用,有老太太、沈阔和他们二房,他也不能再起用了。所以眼下,她索性把宝押在沈阔身上。
于是钟氏附和:“世阎能做什么?都是明个儿的功劳。”
老太太又描补了一句,“自然兴哥儿也功不可没,听闻他今儿一大早便去布庄打理生意了?这两个表妹他尚未见过罢,待会儿把人叫回来用午饭,一齐乐呵乐呵!”
邱姨娘起身道了是。
随后,老太太便又和颜悦色地问苏家两姐妹:“你们府上在何处?家里长辈可有为你们张罗亲事……”几句话直把两个姑娘问得羞红了脸。
钟氏附和着呵呵笑起来,邱姨娘怕她们不好意思,便帮着一一作答了。
容瑾与沈阔坐在对面抿茶,陪笑了两声,容瑾压声问沈阔:“你一直盯着两姑娘瞧甚么?”
“我觉着那苏韫同你生得三分相似,只是脸稍宽些,唇微凸了,显得人呆呆傻傻的。”
容瑾剜了个白眼,心道这姑娘生得分明七分端庄三分清冷,怎的到他口中便呆呆傻傻了?她于是又凑过去悄声埋怨:“原来你一直盯着姐姐看呢,可我瞧这妹妹更中意你些,时不时偷偷打量你。”
此时,老太太不知同两个姑娘聊到什么,正抿着茶,忽的呛了一下,而后便咳嗽着大笑,一旁的谭妈妈忙为她顺背。
老太太止了咳嗽,便指着邱姨娘道:“我瞧她们这人才品貌,说话的利索劲儿,给咱们兴哥儿做媳妇正好!”
苏家姐妹将脑袋垂得更低,都揪着帕子不言语。
邱姨娘陪笑着,帕子一捂口便可见她上半张脸是不笑的,其实她心里怨恨着呢!凭甚么沈阔能娶到左佥都御史的女儿,自己儿子便只能娶个小门户的姑娘为妻呢?老太太也忒偏心了!
“嗨呀,是我老糊涂了,瞧把两个小姑娘羞的,我见你们生得这样品貌,便总想着娶到我沈家来,”老太太又道。
容瑾一向不喜长辈借说媒来打趣未出阁的小姑娘,又见到两位苏小姐羞得头也不敢抬,于是道:“祖母您喜新厌旧,再说下去秋水都要不高兴了。”
原本跟着嬉笑的秋水怔住,随即一跺脚,笑道:“二太太您怎的说起奴婢来了!”
接着众人便笑闹起来……
老太太爱美,便尤其爱漂亮镯子,人老了不能戴了便收集起来,放在她的八宝柜里。
眼下见了两个水灵灵的美人儿,她很是欢喜,便想着送苏家两位小姐各一对,这便吩咐秋水领两位小姐去后头抱厦,让她们自个儿挑。
屋里重又只剩下沈家一家子了,因上回永宁堂的那一番闹,众人都尴尬不已,一时间无人言语,都捧着盏茶慢悠悠啜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