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何鲁二人整得沈家元气大伤,鲁玉成去到何家,二人把酒言欢,正自乐呵。
忽不知吹的哪门子风,总督衙门周邦的小舅子和道台大人的女婿,由几个穿便服的公门小吏簇拥着过来了。
何鲁二人听罢禀报都愣了会儿,这些平日里请都请不到的人物,怎的不打声招呼便过来了?
二人不敢怠慢,立即恭恭敬敬地去大堂迎人。
来人一共八位,被众星拱月般走在前头的,是一束发银冠,玄色流云暗纹锦袍的高瘦男子,和另一肥头大耳,叼着根金烟斗的矮墩儿。
“诸位光临寒舍,在下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何鲁二人躬身请众人上座。他们却连瞧也不瞧一眼,撩了袍子冷着脸子便坐下了。
接着酒菜上桌,几人仍一言不发摆着谱儿,直到家主低声下气地敬了两巡酒,奉上了古董字画后。那总督的小舅子薛陈才终于露出个耐人寻味的笑。
他直直看向何永昌问:“何老爷,我今儿来是有一事要请教你,我记着盐价是由朝廷和商会共同制定的,前年“捐税”时,你们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抬了盐价?”
“圣上要征十五万两的税,你们与巡盐御史打擂台,贿赂洪道司叶主簿等人,把盐价抬起来了,还煽动民众闹事,”一男子一面剔牙一面接话。
何鲁两家家主听得直冒冷汗,忙拱手道:“这……这是大大的冤枉啊!”
“冤枉?这还不止呢,偷税漏税、排挤同行你们也没少干,尤其是兆丰年间圣上颁布票盐令时,新晋的七八家小盐商半月之内通通破产,我岳父那儿还存着当时案子的卷宗呢!”一个脑满肥肠的男子斜坐着,在紫檀木案角敲了敲金烟斗。
何鲁两家对望一眼,这些都是秘事,他们能知道,定是通过总督衙门和知府衙门的亲戚。而他们敢拿官商勾结的丑事,明目张胆地敲诈,想来也是经过背后人授意了的。
鲁玉成是个爽快人,一杯酒灌下,径直便道:“诸位兄台,这确是误会,今日您们既到这儿来了,那想必是帮我们兄弟几个来的,有什么法子还请您们明示。”
一旁坐着的何永昌也陪着笑,亲自为他们倒酒。
“法子自是有,只是……”那人用他的金烟斗连敲五下。
鲁玉成和何永昌皆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一家五万两!
若是平常,咬咬牙也就给了,可这回他们为了整垮沈家花出去不少银子,这时候再出五万两,心头简直滴血。
何永昌于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那肥头大耳的男子,“老话怎么说来着,唇亡齿寒,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不好过了,衙门里的只怕也难过,何必为难别人也为难自己您说是不是呢?”
金烟斗“啪”的一声扔在八仙桌上,八双眼睛直勾勾盯何永昌,盯得得头皮发麻,笑容都僵在脸上。
一旁鲁玉成操着大嗓门哈哈大笑,“我这何兄弟是同您们说笑呢!来来来,我替他给您们敬酒赔不是,”鲁玉成说着,又往自己杯里倒满了酒。
……
把人送走时已近黄昏,何鲁二人掺着手,弓着腰立在何府门前,笑吟吟地目送他们的马车远去,可一转头面色就变了。
鲁玉成一口唾沫钉在大理石砖地上,冷哼了声叹道:“人家还当咱们盐商的多风光,家财多厚呢!盐税交一道,战乱还得“捐”一道,地方官再剥一道,连地方官的亲戚也来敲咱们的竹杠了,算来算去,一年到头也就赚个辛苦钱。诶,你说他们会去沈家么?”
何永昌还在用品蓝丝绢帕子擦汗,摇摇头,“想是不会了,沈家眼下正是走投无路的时候,惹怒了他,甚么都能捅出来,可不像咱们还顾忌着产业。”
“说得是,其实大哥,你方才……太急了,他们忽而登门,定是做了万全准备才来的,威胁?”鲁玉成啧了声,摇头道:“无用啊!”
“这正是我疑惑之处啊,无缘无故跑来敲咱们的竹杠,不怕咱们翻脸不认人暗地里来一下子?咱们在京城又不是没人,总督和道台大人都是晓得的呀!难道是他们太缺银子了?”
……
他们无论如何想不到,这是大厦倾覆的前奏。
皇帝那道秘旨已经传达至扬州总督衙门,而这些人,都是趁着最后几个月来捞一笔。
薛陈等人随后便去了沈家,沈世阎和沈度都在外头,府里只有沈阔一个男丁走得开,便由他去应付的这些人。
还不等几人把谱儿摆起来,沈阔这个鬼灵精,竟揣着明白装糊涂,诉起苦来了,“几位世伯想必是我爹的好友罢,可惜他老人家出牛痘不能见人,唉,”沈阔灌了一杯酒,“几位世伯想必听说了罢,我们沈家的生意被我大哥弄得一塌糊涂,如今几大船盐搁在那儿卖不出去呢!不知几位世伯可有路子?若能帮我沈家渡过此劫,若能伸出援手,小侄感激不尽!”说罢朝他们郑重地一拱手。
几人面面相觑,他们是来敲竹杠的,怎的感觉被敲了呢?
“这恐怕爱莫能助了,我们毕竟不是干盐业的,对这一行不甚懂,”薛陈道。
“那几位世伯可能借个十几万两银子周转周转?待我沈家此劫一过,必定连本带息还给您们!”
几人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