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管事的是个络腮胡子的小老头,生就一双眯眯眼,射出危险的光芒。他立即抄起一擀面杖,往几个看直了眼的伙计背上各敲一下,“看看看,坊主娘子也敢看,当心小命!”
训完了人他又嘴一咧,赔着笑小跑上前,朝容瑾拱手不迭,“小的不知太太过来了,不曾远迎,请您就在后院厢房先用个点心,前头人多眼杂——”
小厮马三将人一推,“去去去,每回都是这说辞,待点心用过,我们家二爷早跑没影了!”一道说一道领着容瑾快步往楼道去……
这赌坊共有三个楼道,一上一下,还有一条从后院直通向三楼沈阔雅间的,只有沈阔可通行。
守前门的一旦发觉有大批人过来,便禀报沈阔,被围堵之前,沈阔可沿此楼道下到后院,从角门上一条羊肠小道逃走。正是因此,前三回老太太领着几十个护院来也没围住他。
直到第三回小厮们才知有这一楼道,而老太太让容瑾亲自来劝,也是知道有这一通道,她不必走正大门抛头露面。
此时,沈阔正在自个儿雅间里同江通判的嫡子江流切磋。
整整一上午江流没赢过一盘,他输得咬牙切齿,几要拍桌子骂娘了,忽闻得身后的博古架传来笃笃的敲击声。
沈阔也听见了,他放下黑漆描朱的骰盅,快步走过去将博古架一拉,“有甚要紧事?”
“二爷,沈家来人了,从后院上的!”
沈阔眉头一攒,“前门堵上没有?”
“没呢!您要走便从正大门走!”
于是,沈阔一溜烟跑没影了。
他可不想回府被那不讲道理的一通训斥,再打几十个板子在床上躺两个月,那时他在谈的生意不都得黄了么?
“江二爷,您请罢,”上来报信的伙计陪着笑脸,做了个手势,示意江流出门。
“啪”的一声,江流把个骰盅往地上一砸,“沈阔这是看不起本公子?才赢个万把两的银子便跑了,”说罢从袖间掏出一摞银票,往赌桌上一拍,“本公子就在这儿等那小子回来!”
“这……江二爷,”那小厮陪笑的脸都僵了。
江流一上午整整输了一万两银子,一把没赢过,正等着翻盘呢!这时候沈阔溜了,他怎能不气愤?偏还来个小厮这啊那啊的,他忍不住一个窝心脚把人往门口踹,“识相的便滚出去,把沈阔给本公子寻回来!”
“是,是是是!”那小厮被踹趴下,扶着门框才艰难起身,而后忙不迭地向他抱拳赔不是,小心翼翼退出了门外。
在扬州,这江流可是个得罪不起的人物,便是沈阔要开罪他,也得先掂量掂量。
而此时,容瑾领着几人已疾步上得楼来。
博古架被推开了,她便径自入了内,一眼望见赌桌前气得鼻子都歪了的江流。此人一身深衣,面方额阔,五官深邃,额上川字纹,看着戾气极重,容瑾不自觉后退一步。
江流也望向容瑾,先是一愣,旋即极轻蔑地歪了歪嘴角,“没想到沈家二爷小小年纪,竟金屋藏娇!来!”江流往自己腿上一拍,“你那相好跑了,来伺候伺候本公子!”
江流见容瑾姿容极佳,穿得素净,想不到这是沈阔正妻,还当他养在赌坊的外室。
才输了沈阔一万两银子,这时候得调戏调戏他的女人,才能解江流心头之恨,尤其这女人还是个美人儿!
“放肆!”容瑾杏眼圆睁,上前两步,怒喝:“你是何人?怎可对我污言秽语!”
跟在后头的马三和雀儿红袖三人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护住容瑾,一个大骂登徒子,另两个大喊来人啊!
江流正在气头上,一掌拍在赌桌上,腾地起身走过来,拎小鸡仔似的把马三和雀儿等人拎起开,而后一把握住容瑾的手腕子往自己怀里带。
容瑾险些跌入怀中,另一只手往他胸膛上狂砸,骂道:“瞎了眼的,我可是沈家二太太,你胆敢动我一下?”
话未说完,忽觉手腕子上一松,身子猛地往前扑,双腿跟不上趟,几要被甩到雕花门上了,正巧两扇门被拉开,她扑进一个怀抱……
“啊!”容瑾尖叫一声,步摇上的流苏簌簌轻响。
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人是谁,腰上已被一只手抱住,脚下被带着走。
沈阔左手搂着容瑾,右手随手趁了个烛台,朝江流砸过去,正砸中脑门,砸得头破血流,沈阔还觉不足,一声怒吼震天,“下流东西,我呸!输不起还来找我切磋?我给你几分面子答应了,你却敢动我沈阔的人,来人啊,来人!把人打出去!”
一忽儿功夫,门外护坊的伙计也一窝蜂冲了进来,对着江流拳打脚踢,直把他揍得直不起腰。
那伙计的头头儿刘德全是个混江湖的大块头,赌坊三教九流之地,得他这种练家子才镇得住场面。
他很有分寸,见周围伙计揍了江流两下把人揍趴下后,便一只手夹兔子似的将他夹住了往外去。
这是他们惯常的手段,一旦赌坊有人闹事,他们便是把人打一顿而后丢在赌坊门口,并从此再不许此人入长乐坊。
人一走,屋里静了下来,容瑾这才抬眼,正对上那阴鸷的目光,她身子猛地颤了一下,忙挣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