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与沈世坤商量了近半个时辰,都决意按下此事不让府里其余人知晓。
生意上,甚至买庄子铺面的事儿容瑾往后都不会再插手,一切由沈世坤独揽,容瑾当下要做的便是缩减府里开支。
而缩减开支的首要一步,便是裁撤冗余奴仆,严惩贪污受贿的老仆,减少府中宴饮。
于是一回浅云居,容瑾便命红袖传召了前后院两位专管刑罚的管事。
不多时,两个年逾四十的仆妇便被领进了门。
高的那个着灰蓝色青领对襟薄褙子,配草灰色薄绸滚边裤子,头上也只挽了个低髻,斜插三支素银扁方,显得老气横秋,面相也严肃非常。
另一个则挽一繁复的拔丛髻,一身耀眼的翠蓝色,头饰耳饰等都是纯银雕花的,单瞧这衣饰,不像管刑罚的,倒像寻常人家的主子。
着翠蓝色暗花通绣长褙子的奴婢容瑾去厨下巡视时见过,人称王婆子,生得一脸横肉。那时她不知因何事正训斥一个烧火丫头,口中带了几句邱姨娘,想来是邱姨娘的人,不过昨儿给红袖送礼,可见要另投明主了。
而另一个辛妈妈,原先便与邱姨娘走得不近,昨儿给红袖送土仪,容瑾也向谭妈妈打听过了,想来她是为了那管马房的小儿子谋前程。
容瑾扫了垂手而立的二人一眼,抬手示意她们坐下,而后才缓声道:“二位都是府里的老人,祖孙三代都在沈府伺候,你们说话做事都是极妥贴极有分寸的,如今我这儿有个差事得有劳二位。”
“哎哟,二太太您可千万别跟奴婢们这么客气,有什么事儿您吩咐便是!”王婆子望向容瑾,声音极脆,有股子家里长辈跟你唠家常的味儿。
“你们在府里十几年,看人看事比我这个初来乍到的稳准得多,这几日便抓紧,把府里那些懒散的,嚼舌头的,心术不正的,爱捞油水的奴才名字都写上来交给我,要写得仔细分明,不过行事须得隐秘,不能告诉旁人知道,若做得好,我重重有赏!”容瑾和和气气地笑着。
两个婆子对望一眼,王婆子又笑着朝上:“二太太您安心,我这份单子明日便可交上来!”
而后两人一齐起身,朝容瑾一福,便退下去办差了。
两日之后,两张单子秘密递上来了,容瑾对比了先前谭妈妈所说,发觉王婆子写上来的人名都是对邱姨娘最忠心的奴婢,统共四十几号人。
而那个先前一直不声不响的辛妈妈则全然按容瑾的意思来写,每个人干什么活计,有哪些不足之处,什么时候做了什么错事儿都记得条理清晰。
屋里灯火闪烁,容瑾一手撑着脑袋,看着两张单子发愣。若是照王婆子那单子来裁撤奴婢,那邱姨娘的人得走一大半,她再在要紧的位置上再安插自己的人,妙哉!可容瑾又舍不得严妈妈,周如意家的等十几个虽跟着邱姨娘,却很能干的仆从。
容瑾思前想后,最后留下了辛妈妈的单子。
次日请安时,容瑾较邱姨娘等人先到了一步,把单子给老太太过目,再将自己要缩减开支,整顿内务一事同老太太说了。
老太太也是用惯了几十个奴婢伺候的,她虽心疼银子却也不想折腾,当下面色便不大好。
可一看这份单子,她发觉容瑾并未借此机会清除异己,可见这孙媳妇儿也是真心想为府里做点儿事。
于是他拉了容瑾在身边坐,欣慰地望着她,“好孩子,辛苦你了,只要是对府里好的,祖母都站在你一边,可你也不能冒进,此事还得你婶婶她们也同意了才好!”
容瑾颔首称是。
永宁堂紫檀木案上的西洋钟敲了三下,沈世坤和沈度匆匆来请过安便出了门,二房婶子和邱姨娘前后脚也到了。
六安瓜片泡上,屋里一阵悠悠茶香,她们请过安后入了坐,谁也没言语,各自先抿上一口清茶润嗓子。
沈老太太一向喜素雅自然,屋里不熏香,只每日晨起截几支花插在青花瓷春瓶里,用花香装点装点。堂中几案都是紫檀木的,绝不弄涂漆贴金的花哨玩意儿,以至于屋里还散着一浅浅的木香,很是怡人。
熹微晨光里的永宁堂,一家子女眷默默饮茶,真有宁静自然的韵味,只是这宁静不知还能维持多久。
容瑾同老太太对了个眼色,这便站起身对众人道:“承蒙府中长辈抬爱,容瑾一来便掌了家,账本也钥匙交接了也近两个月,容瑾一直忙着看账本,熟悉府中内务,到今日才算有了些许头绪。我爹爹曾同我说过,一个家族若要长长久久地绵延下去,定要严明家风,整肃内务,只有内宅清明了,外头的生意才能顺遂昌隆,子孙才能有出息。”
老太太和二房望着容瑾,眼里放光,连连颔首。
而邱姨娘则翻了个白眼,低着头继续抿茶。
“前几日公公也看了账本,他叹了口气说府上虽然不缺银子,可骄奢淫逸之风不能长,是而命我要勤俭持家,听雪阁统共有二十三个奴婢,公公当下便说要撤一半的婢子,我一想,我院里也有三十多个伺候的,连听雪阁都只剩十三个奴婢了,我怎好用三十多个人,回头浅云居的婢子也得减半。还有外院的奴婢甚多,一片花圃便有两个婢子伺候,灶下也是人满为患,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