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把浅云居婢子们都遣出去的消息立即传遍了沈府,那些见过的没见过的奴婢私下里都对容瑾畏惧三分,有人说二爷娶了个悍妇,往后谁要被调去浅云居伺候,定没有好下场,还有的说二太太果然是京城来的,脾性不是一般大,往后邱姨娘只怕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邱姨娘也听得底下婢子的编排,她却不处置人,而是又哭哭啼啼的预备去听雪阁向沈世坤告状,没成想半路被沈度拦下了。
沈度把邱姨娘送回她的弄玉小筑,见邱姨娘仍端着那郁郁的神色,于是恨铁不成钢道:“姨娘,她们惹您不高兴了,您罚她们便是,何必去寻父亲,父亲成日里忙生意,后宅一有风吹草动您便向他哭诉,他见多了也心烦!”
“他敢!”邱姨娘搭在黄花梨木几上的手轻轻一拍,而后用帕子摁了摁眼角,“你爹他有胆子嫌我烦,我就打包了东西回你外祖家去!”
沈度无奈,深深叹了口气,转头望向屋外湛蓝的天穹。
“你懂得甚么,我不在你爹面前哭几句,他哪晓得我管这个家的难处,我若再抓不住你爹,你瞧着罢,林家那丫头不仅要把她院里的人换了,只怕往后还要把我也换了呢!”邱姨娘从缠枝莲纹攒盘里拈了颗炒栗子入口,“嘎嘣”一声咬碎了。
说起容瑾,沈度疏离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狠戾,林家姑娘本该是他的人,那沈阔何德何能能娶她?
“弟妹一介女流,能掀起甚么风浪,眼下最要紧的是不能让沈阔染指运盐贩盐的生意,为此,哪怕把掌家权让出来,也是值得的。”
邱姨娘身子一晃,险些仰倒在贵妃榻上。
从老太太病重,沈世坤把中馈托付于她,已有十年光景,虽说她理家平平,时常得请教老太太和沈世坤,可这府里还是事事依从她,人人敬重她,她俨然沈家的正室夫人了,这时候让她交权,不是将她打回原形了么?往后她还有甚么体面?
“不成!”邱姨娘霍地站起身,“崇明那个只知吃喝赌钱的,便是让他执掌了生意又如何?仍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反倒京城来的那个,我看不是个简单的。”
沈度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才心平气静了,“去岁两个赌坊给账上添了多少银子您可还记得?他究竟是烂泥还是金子,说不准啊,姨娘,您好好掂量,西瓜和芝麻究竟哪个要紧。”
“这……这……他能是什么金子?”邱姨娘声口渐低下去,又坐回贵妃榻上了。
她向来最听儿子的话,撑着脑袋忖了片刻,到底认同了沈度的意思。
于是当夜,邱姨娘十分卖力讨好,沈世坤真恨不能死在她身上,自然什么要求都应了她。
原本沈世坤因着沈阔夫妇认了错也挨了罚,准备按先前的计划把贩盐的生意交给他,这也是老太太的意思,可经邱姨娘这一袭枕边风,再加上他本就更信重沈度,于是决意暂不将生意交给沈阔那纨绔了。
如此,老太太自然不乐意,连着几日在沈世坤耳边叩着拐杖唠叨:“世坤啊,为娘当初就不该心软同意你纳她为妾,如今府里都成了她邱茹一个人的天下了,你对得起宁死也要为你生下一子的秋实么?你对得起你的嫡子么?他都成昏了,家里家里他说不上话,生意生意不许他染指,他往后要没出息,那也是你这个老子坏的事儿!”
老太太一口气没喘地说了这许多,话罢身子一顿坐在太师椅上,;立即端了杯茶连灌几口。
沈世坤神色大变,背过身冷冷丢下一句:“母亲,若不是您从中阻挠,我该聘茹儿为正妻,如此秋实也不必跟我,她便能嫁个爱她敬她的夫君了,”说罢他摇着头,快步往外去了,只余下一脸惊愕的沈老太太。
不过沈世坤虽顶撞了沈老太太,但心里也明白她说的有道理。沈阔毕竟是他的嫡子,还娶了个左佥都御史的女儿,府里不该没他们夫妻的位置,可答应邱姨娘的事儿也不好反悔。
他想起邱姨娘昨儿的那句话:“夫君,妾宁可您把掌家权拿去,也不愿您把崇明派去与崇兴一齐管生意,他们二人有多不对付您是知道的,崇兴素来温良,哪儿经得起崇明几番折腾啊!”
沈世坤想着,既要一碗水端平,又不能令他的爱妾失望,那只能把管家权交给容瑾了。
眨眼便到了三月,浅云居后的紫竹林前栽了一排榆树,才下过一场雨,茂密的叶子吸饱了水,那翠绿几要滴下来。春日里鸟雀也多,竹林前的“惊鹿”时不时敲击石板,声音清脆,惊飞一片来觅食的布谷鸟。
沈阔年纪轻,腚上的伤好得快,不过躺了十三日便又生龙活虎能上树摸鸟蛋了,不过那以后他又继续“卧床”了七八日,为此沈老太太来探望了好几回,连沈世坤也派人来瞧了。
而这些日子,容瑾便一直伴在他身侧,有时院里婢子不够使,她甚至亲自上阵为他敷药,把他羞得拿被子罩头。
沈阔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趴在床上也得挣起半个身子与容瑾对弈,给容瑾讲他幼时趣事,还为容瑾读扬州独有的话本子,二人姐弟相称,倒也和乐。
终于沈阔“伤愈”了,一直久未出院子的夫妻二人一齐向老太太请安,老太太与他们说了些家常话,又很赞扬了容瑾一番,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