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被领进渺风院的西厢房,与一团喜气的新房不同,这儿清冷异常,床上的被褥是幽蓝色绣卷草纹的,极薄,一看便知是夏日里盖的,想来整个冬天这儿都没住过人,怨不得一进门便觉一股混着灰尘的冷气扑面。
她坐在冰冷的床沿边,等啊等,等了许久,还吩咐雀儿出去看看情形,可每回雀儿都来禀:“又寻出一只死老鼠,可那味儿还没散呢!”
容于是瑾倚着彩绘贴金的床头,半眯着眼,打起了瞌睡。
……
“你……你怎会在我这儿?”
忽听得熟悉的一声,容瑾猛然惊醒,纵起身问:“你……你是什么人?”
没听得那人回应,容瑾细细一回味,恍然忆起这清冷的声音在何处听过,似乎是……那沈家大郎?可他怎会在这儿?难道这是他的院子?
容瑾顿觉手脚冰凉,心乱如麻,她想掀盖头,又觉自掀盖头不合礼数,于是只能强作镇定地问道:“大哥是如何进来的,难道这是您的院子?”
“这确是我的院子,我一进院门便见厢房门大开,又无人看守,便走了进来,不曾想弟妹也在此处,是我唐突了,”沈度朝容瑾拱手致歉,一双眼眯成一线天看着容瑾,脚下并不挪步。
容瑾恍然意识到自个儿中计了,雀儿是去新房看情形了,可方才送她过来的婢子应当守在门口的,照沈度的说法眼下人不见了,难道她领着自己来这儿便是为闹出这一场误会?
思及此,容瑾后背冷汗涔涔,她再顾不得那许多,一手提着裙摆,另一手掀开盖头,便要往外去。
正在此时,一身正红色蹙金绣流云纹大襟喜服的沈阔满面怒气,风驰电掣般冲进门,二话不说对着沈度后背便是一脚……
沈度没防备,身子趴在地上,接着,沈阔骑在他身上,抡起拳头对着他的脑袋便砸,不想却被他侧身一躲,沈阔大骂:“你个狗东西,是皮痒了还是怎的?几年没对你动手,你便敢在我昏礼上撒野了!看我今儿不把你脑子砸出来!”
沈阔叛逆归叛逆,做事还是有分寸的,上回程家寿宴上打沈度还是因着沈度丢了他娘留给他的荷包,那以后哪怕他再看不上这个哥哥,也从未动过手。
今儿他是敬了一圈酒回来,一走进自己院子,便见众婢子手忙脚乱,问过婢子谷雨才晓得院里有死老鼠,而他的新娘子已被带去自己哥哥的院里了。
用脚趾头都想得到这是沈度母子俩的阴谋!
在他的大婚之日,把他的新娘子送到哥哥院里去,这不是明摆着打他的脸么?这时候他还讲究甚么分寸,不把沈度揍一顿不能解他心头之恨!
容瑾听得噼里啪啦一阵打斗声,索性盖头掀了一扔,便去拉架,先拉手肘,拉不动,便强行抱住骑在沈度身上的沈阔,大喊:“崇明,你冷静些,再打下去你哥哥便要被你打死了!”
“打死了干净!这狗东西留着也是祸害!”沈阔像个小豹子,双眼通红,大喘着气,对着那已被他揍出鼻血只顾喘息的沈度又是一拳。
这时院里的婢子们都听见动静了,她们一窝蜂冲进来,还有方才去浅云居探情形的雀儿。
众人你拉我拽,把沈阔拉了起来,而被他压在身下的沈度,也终于解脱出来了。
沈度后退几步,离得沈阔几丈远,他左半边脸坟起一片,鼻血擦了满脸,指着沈阔厉声骂道:“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你这个疯子!”
沈阔的双腿还在踹着,又要冲过去打,幸而容瑾死死抱住他的腰,连着雀儿等人将他往门外拖,如此才止住一场干戈。
只是,两个院子乱成了一团,二十多个婢子目睹了这场兄弟反目的闹剧,主子们体面尽失。
最后回到新房时,容瑾的凤冠歪了,喜帕也不知遗落在何处,沈阔更是鬓侧一缕发都被抓了下来,狼狈不堪。
他们一个坐在喜床上,一个坐在罗汉榻上,相对而望,气喘吁吁。
大昏之日竟能遇见这等事,沈家究竟是个什么烂泥潭?这昏连头都没能开好,容瑾已能预见明日府里会有多少主子奴才对自己指指点点。
这时,沈阔的贴身丫鬟谷雨端了盆水,轻手轻脚地进门,她微抬眼皮子觑觑沈阔,见他面色不善,愈加放轻了步子,把铜盆搁在架子上,拧了帕子,便要上前为沈阔擦脸,可手还没伸出来,却被沈阔一挥,帕子被打落在地,“都滚出去!”
谷雨咬了咬下唇,极羞愧地从地上捡起帕子,回身将其放回铜盆里,却步退下了。
“崇明,你消消气,”容瑾看不下去了,她起身走去架子旁,拧了帕子道:“那婢子又没得罪你,你冲她吼甚么呢?是我错了,我擅离新房,被带去你兄长的院子,是我大意了。”
“这与姐姐有什么相干?”沈阔抬眼望她,他余怒尚在,眼中血丝密布,“你蒙着盖头,又是头一日来我沈家,自然不晓得那渺风院是他沈度的院子,都是我院里这起子奴婢作怪!”他忽的握紧拳头,往罗汉榻上重重一捶。
“砰”的一声,把容瑾唬了一跳。
“这起子奴婢,好些都跟了我几年了,没出一点儿事,原是等着今日呢!”沈阔咬牙切齿。
容瑾就着铜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