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迎春居开席了,却无人来寻容瑾,甚至连雀儿也被朱氏着令不得离开半步。
春风拂过庭院,梅树上青涩的果子摇坠,像女儿家发笑时,那簌簌响动的步摇和耳坠子,那么娇俏灵动,亭子里的人却一动不动,他们正忖着攸关终身的要紧事。
二人分坐在楣子两侧,中间隔着好长一截,容瑾再看向沈阔已不再是先前看小弟弟眼光了,而是一个女子看男子的目光。
“心静了?”沈阔偏过头去看她。
四目相对间,容瑾猛地错开眼,“我还是方才那句话,不成!”
沈阔一手握着栏杆,指尖不急不缓地轻点着,拿出谈生意的那一套,镇定道:“说来说去便是我比你年纪轻,这个真没法子,总不能塞回娘肚子里再生一回罢,你得想想你嫁给我的好处,一则嫁给沈家嫡子而非庶子,往后家里所有的生意便都归你我掌管,百万两银子的收支,家里所有的生意往来,都由你我说了算,你不喜欢么?”
“银子够用便是了,”容瑾故作不屑地偏过头,其实心里还是微有触动的。
遍布江淮以南的盐运生意,上百两的银子流转,光听听便觉热血沸腾,可细想想,身为女子,一辈子囿于后宅,要这么厚实的家底有甚么用处,能吃饱饭便足够了。
“银子的好处多了去了,你喜欢的衣裳首饰不都得用银子么?便是你不喜欢衣裳首饰,往后想用银子赈济灾民,修桥补路,都成啊!”
容瑾看了他一眼,没再反驳了。
“况且咱们两个知根知底的,不比你同沈度才见过一面强啊?”
知根知底?
容瑾轻嗤一声,她可不知他的根底,至少相处了这些日子,她就没看出来这人想娶她,可见这人隐藏得多深啊。
“最后便是嫁妆了,我倾我所有,给你添三万两的嫁妆,往后你嫁过来可不有面子得很么?”
容瑾盯着广袖上的梅花缠枝纹,若有所思……
如今公中没多少银子了,据她所知,前几日便有六七个铺子兑出去,如此艰难的情形下,她的嫁妆想必也给不了多少,大约是一两个庄子加上些首饰罢,如此便较大姐姐的一半还少。
可为了嫁妆便答应嫁给他,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这是何意?嫌我嫁妆不够?”容瑾微昂着下巴,冷眼瞧他。
“不敢不敢,只是想给你再添些罢了,”沈阔忙朝容瑾拱手,故作谦卑。其实他看得明白,林家眼下不剩多少银子了,容瑾是庶女,姨娘也不在了,能有几多嫁妆?
“我还是那句话,不愿意,虽然嫁你比嫁给你兄长好处更多,可我迈不过去心里这道坎儿,你……”容瑾上下打量他一眼,“你今年才十四。”
敲打栏杆食指一顿,静默良久,他深深叹出一口气。
感情不是谈生意,人世间有些事不是银子能解决的,譬如他今年十四,小她三岁,这是没法更改的。
但既然谈到这份上了,他愿做最后一次让利,“既然你嫌我年纪小,那我们只成婚,不圆房,待到哪一日你愿意了我便依你,若你一辈子不愿,那我便纳妾,把妾室的孩子给你养,可好?”
“做对挂名夫妻对你有甚么好处?”容瑾轻轻一哂,看向他,“你放着全扬州的小姐不娶,非得娶我,不圆房还白给三万两银子?我信不过你。”
不怪容瑾信不过他,其实连沈阔自己都信自己不过,想想再几年他便十七八了,一漂亮媳妇放家里当摆设,那他还是个男人么?不过他想着,只要对她好,过个几年,容瑾总会依他的,先把人娶回去再说。
“你这话没错,我要娶你,可不是因你生得好看,便非你不可了,而是我是同沈度斗气,想抢他的人,况且扬州漂亮的姑娘是多,可没一个是左佥都御史的女儿,所以啊!与其将来祖母给我娶个恶婆娘回来管着我,不如娶你,凭你我的交情,你帮我打个掩护,咱们互相成就,不很好么?”
这算盘打得是够精的,不过如此容瑾心里反倒踏实了,毕竟,谈生意总比谈感情容易。
“要不你回去思量思量?”沈阔见容瑾不再反驳,试探着问她。
容瑾侧头看他,他便故意挑挑眉,“你不亏的,他们都夸我生的好,扬州想嫁我的姑娘排起了队呢!”
怎会有人这么不害臊?
容瑾摇头,故意嫌弃地上下打量他,“崇明,你往后还是做你平日里的装扮好。”
“遵命!”沈阔朝容瑾一个拱手,笑得比天上的日头还灿烂。
其实自从程宗纶走后,容瑾对婚事便没甚期待了,那不过是到了年纪便得完成的任务,是而只要符合她择婿要求,爹爹也同意的,她便愿意嫁。
沈阔自然是符合的,只是……嫁一个比自己小三岁的哥儿,心里总过不去这关。
可容瑾并未当即回绝沈阔,她得再掂量掂量,于是便独自往倚梅院去了。
过月洞门时,她恰听得东边的假山后传来几个婆子的声音:
“想我原先在锁春院时,近身伺候陈姨娘,平日里那起子二等三等的婢子谁不巴结我,如今好了,把我调去打杂,连个厨娘都敢对我指手画脚了!”
“说起这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