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见雀儿只开了一扇柜子,也没说什么,因着这两年她个儿蹿高了不少,而落梅娇小瘦弱如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穿容瑾十四岁时的衣裳尚嫌大,后头的她更穿不了。
落梅选好了四身衣裳,容瑾便吩咐红袖将它叠起来,而后对落梅道:“这几个月,我便调红袖来伺候你,往后你要在府里走动,要吃什么用什么都同她说,一些要紧的礼数红袖也会教给你,待会儿太太那儿还会拨两个人过来,三个人服侍你,可够了?”
落梅说够了。
而后,红袖朝落梅行礼,并说了几句“府里礼数较外头繁琐,奴婢会提醒您,尽心伺候您”之类的话,落梅也淡淡应了。
接着,容瑾又让把螺钿柜,首饰盒等一一打开了,对落梅道:“你瞧瞧喜欢甚么首饰,拿去戴罢。”
容瑾的首饰不算多,头饰只三十几样,耳坠镯子和金项圈反而较多,都是老太太和父亲赏的。有些年头太老,样式也老,她们这样的年轻姑娘戴起来不合适,容瑾极少戴,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样。
落梅扫了一眼那首饰,眼中也不泛光了,她心道连衣裳都不舍得给,这些首饰与容瑾自己平日戴的只怕也是天壤之别罢。
于是落梅只挑了珊瑚珠排串宝蓝点珠步摇,镶宝鹿鹤同春金钗等五支钗子,和两对翡翠荷叶和墨玉滴珠耳坠子。
容瑾瞧了一眼她手里攥着的,都是做工最繁复,最精致的钗子,再望一眼她髻上,只一件头饰——碧玉簪。
容瑾不由纳罕,她若喜爱做工繁复的饰品,怎会戴一支碧玉簪,须知那簪子上镶的和田碧玉都够十几支她选的金钗了。而且,她衣着寒酸,怎戴这般名贵的钗子?
“选好了么?”容瑾问。
“选好了。”
容瑾轻轻颔首,让红袖伺候她下去沐浴更衣。
人一走,雀儿望着远去的人影,终于忍不住,鼻孔里重重哼出一声。
“雀儿,你又怎的了?”
“小姐!”雀儿急得直跺脚,“您怎的把自个儿的首饰给落梅小姐戴呢?先前您在徐家时,她们可没这么善待您,奴婢记得您当初看落梅小姐一根银簪子好看,不过多瞧了几眼,她便耍赖大哭说您要抢她的簪子,小姐,难道这些您都忘了么?”
容瑾不紧不慢地将掐丝珐琅三君子妆盒阖上,目光淡淡的,声口却深沉发涩,“我忘不了,可有些事忘不了也得忘,不然便是折磨自己,所以我将先前的事一笔勾销了,假作落梅只是一个客人,几个月的款待之后我便与她们两清了,我如何对待客人,那便如何对待她。“
“小……小姐?您怎的了?”
容瑾倚着罗汉塌,半抬手道:“无碍,把柜门关上罢。”
雀儿忙闭了嘴,乖乖走过去关柜门了。
而此时,南窗下的一株春兰静静盛开了。
……
次日,绛云斋发生了件大事,林潜提着九节鞭亲自上门堵正铎,上回积攒的鞭子这回终于抽下去了。
据说陈姨娘跪在一旁哭求,哭得声嘶力竭,正铎也被打得奄奄一息,果真如陈姨娘当日所言,正铎夜间高热,已说起胡话来了。
不过幸好命救了回来。
为这,老太太真真昏了过去,待大夫看过醒来后,她指着林潜重重斥了一顿,甚至用紫藤拐杖狠狠敲了林潜的背,为此,容瑾和容清等人都去万寿堂宽慰了老太太。
而林潜,不仅在老母亲这儿领教了一顿,也被太太关在门外。
毕竟容清再过几日便成婚了,正铎若出个什么事儿,这昏礼还如何下去?
然而林潜究竟为何如此气愤,非得在这节骨眼上抽正铎一顿?有说他开赌坊赔了银子的,也有说他近几日都宿在千红窟惹恼了林潜的,不一而足。
容瑾想起沈阔那日急急出府,还说他要躲,难道真是赌坊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