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五,天朗气清,春风和畅,容瑾正坐在黄花梨雕花鸟鱼虫八屏镜台前挂耳珰,吩咐红袖开窗。
支摘窗一开,屋内大亮,廊下喜鹊的吱喳声传进来,听得人心里舒畅。
红袖回头打量着容瑾,见容瑾穿一件半旧的牙白色素面妆花小袄并一柳绿色杭绸马面裙,只作家常装扮。
她秀眉渐蹙,“小姐,今日到底要见客,您还是穿得鲜亮些罢。”
“不必了,”容瑾将另一只白玉耳珰挂好,起身对着镜台转了一转,满意道:“我觉着今日这身甚好,”说罢便从螺钿柜里取出一青玉小瓶,揭开木塞,一股子芹菜味儿冲鼻子。
身后雀儿闻见了,忍不住捂鼻倒退两步,闷声问:“小姐,您真要用这个熏衣裳啊!”
容瑾凑近瓶口嗅了嗅,顿时也一个激灵,忙以绣帕掩鼻,道:“就要这个味儿,”说罢便将瓶子递给了雀儿……
这原本是寻常香粉,前两日容瑾吩咐院里的婢子们都停下手中活计,一齐榨芹菜汁。
如此榨了一早上才榨了一瓶子,随后便将这芹菜汁兑入香粉,再放在外头风干,到如今这香粉便带着一股子浓烈的芹菜味儿了。
雀儿和红袖一同将这香粉均匀洒在她那白底绿萼梅披风上,而后捂着鼻子伺候容瑾穿上。
容瑾在风口走了一圈儿,那味道,险些把她自个儿熏死,她不得不捂着鼻子说话,“红袖,那刘善家的都预备好了么?”
“小姐您安心,都预备妥当了。”
容瑾微微一笑,领着一行人出了院子往花厅去。
今儿会客的花厅就在重霄院前院,周围围着一圈儿才露出头的新绿,还有零星几株桃树,正冒嫩芽。
容瑾踩着石子小径过去时,恰好望见对面廊上走来一墨绿色身影。
不必说,这便是上回那秦家公子,他身后只跟着两小厮,原本说好要一同过来的李氏却并不见踪影,甚至容清也没跟来。
容瑾不由轻笑,心道这婶婶也真是有心了,连二姐姐也能撺掇去。
此时,那秦家大郎已满面笑意地走上前了……
他今儿梳了个半披头,以一白玉小冠盘着发,着一身米黄镶领墨绿底子云雁纹团花箭袖,脚踏一白底豆绿面的小朝靴,腰间垂挂一祖母绿的鱼形荷包和一圆形玉玦。
当日并未细看,今儿细细一端详,才发觉此人是个文气的书生面相,甚至略显孱弱,行走间有故作沉稳的姿态。可惜见过了程宗纶和沈阔二人,容瑾便知此人这一步步行得并不从容,且不自然,端着罢了。
“容瑾见过秦公子,不知我婶婶和二姐姐何处去了,不是说一道来的么?”容瑾温声问道。
“四小姐来得真早,”秦汾那双桃花眼像是被定住了,呆望着容瑾,微一拱手道:“林二夫人来时崴了脚,林二姑娘扶她去歇息了,”说罢便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容瑾往花厅去。
恰在此时,一阵春风拂过,人家是千树万树梨花开,到容瑾这儿,却成了千株万株芹菜生。
总之那一下,秦汾连打了三个喷嚏,而后捂着口,倒退数步,恨不能转身便走。
“怎的了?”容瑾强忍着笑意和冲鼻的芹菜味儿,回头,睁着一双故作懵懂的眼看向秦汾。
“无……无碍,”秦汾望着那张娇憨可人的小脸,强扯出微笑,继续跟上。而他身边跟着的两小厮懵懵然对视一眼,也跟了上来。
容瑾恍若未觉,继续前行。
一开始想整人的主意时,她还有些愧疚,毕竟人家公子虽初次相见时对她无礼,可兴许只是他本性贪玩,不知礼数,实犯不着去整人家。
可看了沈阔送来的字条,得知此人乃是千红窟常客,且即将尚公主却还来招惹她时,她便知道,说不定这人是本着纳妾的心思来见她的,如此浮浪之人被整一整也不冤枉。
“不知四小姐用的是什么香粉,怎的味道如此之……独特?”秦汾用墨绿色锦帕紧捂着口,三两步跟上,与容瑾并肩。
“不过是普通的茉莉香,但我这人向来爱闻芹菜的味道,便加了这一味香,此香粉我自小用到大的,姐妹们都说好闻,公子以为呢?”容瑾看向他。
秦汾对上容瑾那双清凌凌的杏眼,不由眸光一闪,“甚好!”
此人有一双同正铎一般的桃花眼,看人时自带三分情,只是这样一双眼生在正铎那妖精似的脸上,只令人觉着魅气,可生在这张文气中带着孱弱的脸上,便显出色相。
容瑾不喜,错开了眼。
秦汾却当容瑾害了羞,愈加兴奋,能得如此佳人,便是日日闻芹菜味儿也值了。
二人入了花厅,在紫檀木雕花小方桌旁落了坐。桌上已摆了瓜果点心,有用水晶盏盛的翠玉豆糕,奶油松瓤卷酥和藤萝饼则以天青色冰裂纹攒盘搁着,甚至屋里还烧了炭盆。
二月虽仍有寒意,可烧炭盆便太过了,婶婶这安排得可真周到,只是,愈是温暖,则气味儿愈浓烈。
眼下,几乎整个花厅都充斥着芹菜味儿,容瑾对面坐着的秦汾渐渐抑制不住地蹙眉,捂口鼻,一副欲吐而不能吐的样子。
“既然婶婶和二姐姐她们还没过来,那咱们便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