纶淡淡嗯了一声。
“还有啊,往后……往后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姑娘,”容瑾笑着开口,一片雪飞入口中,融化了,真冷。
“我已请调江城,下月便要领兵出发,原本我想着,先娶了你再建功立业,可母亲和祖母说你八字与我相克,我又要上战场,怕不吉利,是以……”
容瑾心里打了个突,侧头望向他,他的右鬓上沾着两片雪花,直锐的线条在黑暗中划出凌厉的男子的轮廓。
从她真正认识他的那一日起,也即他告诉她自己从小练剑,被父亲瞧不上时,容瑾便知道,这人迟早要上战场,他需要一场能证明自己的战役。
她一直相信他会赢,从此摆脱幼年病痛的心魔,得到父亲的认可,再娶一个贤内助,成为万众瞩目的、有军功在身的切切实实的程将军,从此人生都是往上走,只是那与她也无甚干系了。
“那我便祝程公子旗开得胜,凯旋归来!”
“还有呢?”程宗纶眼中渐渐有了泪意,夜色下,双眼晶亮晶亮。
“多谢程公子盛意,只是容瑾不会等你了。”那话太沉太沉,大风也吹不散。
“好,”程宗纶重重颔首。
千言万语梗在喉间,却再多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转过去了,朝远离她的方向走……
其实程宗纶还想问问,一切尚未有定论,为何她要急急来退婚。他还想问,为何不能等一等他呢,他至多去两年,边境战事一毕,他带着军功回京,头一宗便求皇帝赐婚,如此还有谁能阻挠他们,为什么她不能等一等他?
容瑾便眼睁睁看着他渐行渐远,她明白程宗纶的意思,可程家一家子不待见她是事实,哪怕往后强嫁过去了,吵吵闹闹只怕也少不了,再深的感情经过长天日久的争吵,恐怕也会消磨干净,到了那时,程宗纶后悔了该怎办。是以,不如索性放手。
只是不知下一回见,是什么时候,是否她也已嫁为人妇,而他也已为人夫,再提起往事,各自一笑,烟消云散了。
容瑾从腰间取下他赠的那一半鸳鸯配,轻轻摩挲着那细腻的纹理,微微一笑,躬身将它放在雪地上,这便也决绝地踅身往前走。
玉佩渐被风雪掩盖了,不多时,却被另一双手捡起。
沈阔与红袖、雀儿二人并未去吃驴打滚,而是在容瑾走了一阵子后便悄悄跟上来了。
那两个婢子往街道另一侧寻去了,他则寻对了路,便在馆子檐下偷偷跟着二人。
沈阔将这玉掂了掂,很有些分量,该是好玉才是,姐姐怎的扔了呢?还有方才,她同一个男子在说什么奇怪的话?他听了半日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
戌时回林府之后,他将这鸳鸯配取出来对着灯看,是上等的和田籽料,还刻有鸳鸯图案,沈阔再不知男女之事,也看得出这是男女间的定情信物。
沈阔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他曾见自己亲姐姐被一书生哄骗成婚,去了半数嫁妆和和离,以致对男女婚姻之事愈加警觉。
他心道万一这林姐姐也被歹人骗了可怎办,出于道义,他觉着自己应当好好探查此人。
次日,他便从正铎口中得知了容瑾与程宗纶之间的种种,不由唏嘘长叹,心道林姐姐这般貌美又良善的女子,该嫁个更好的男子才是,往后他得好好留意,若有好的,再说给林姐姐。
接着,沈阔才同正铎商量起赌坊开张的事宜。
康宁街最热闹地段的和韵茶坊已被沈阔盘了下来,伙计招齐了,官府的文书也已下达,只等开张了。
正铎上回虽被林潜斥了一顿,可如此高的利润他怎能不动心,还又是他最喜欢干的营生,自然从陈姨娘那儿骗来一万两子,与沈阔私下里偷摸着办赌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