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姨娘显然是被方才林潜的阵势吓着了,两滴泪挂在两颊上,扑到林潜跟前去求。
她回头一见老太太醒了,索性哭开了,拉着林潜的下摆便嚎起来:“是妾教子无方,妾命苦啊!当初生正铎时,生了一日一夜,险些要了妾的命,那是妾的命跟子呀老爷,妾能不偏疼他些么?”
接着,陈姨娘便说起来当初正铎因使房里丫鬟怀孕而被林潜用家法时的情形,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那时铎哥儿高热了两晚,都开始说胡话了,老爷,他可再经不得第二回了!”
一声声,哭得林潜好不心疼,他望了望一脸悲愤的老娘,又看了看声凄色哀的陈姨娘,终是无奈地仰天长叹,到底将陈姨娘拉起来,扶着她回原位坐了。
容瑾看陈姨娘用帕子极快地擦去泪,面上顿时没了哭相,便知她在卖惨了。
当日用家法一事容瑾曾听入画说过,据说才抽了几鞭子老太太便过去劝下了,怎会有这般严重,至于躺了一个多月,那也全是陈姨娘为了留儿子在家里多住几日。
于是乎,万寿堂中老太太一怒,陈姨娘一哭,立即云卷雨收,林潜一脸懊丧地坐在原位,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朱氏在一旁冷眼看着,不发一言。
容瑾呢,虽然也想看正铎被打一顿,可想着有了今日的教训,往后他也不敢再动雀儿一根手指头,便也觉够了。
谁知此时,一身竹月色朵云妆花缎马蹄袖右衽的沈阔却是随顺子过来了,正立在门口。他望着堂中人这般情景,一时瞠目结舌,不知该回避还是怎的。
堂中几人哭的哭、捶桌的捶桌,唯有冷静的朱氏和容瑾见得门口多了个外人。
容瑾率先走上前,将人往庭中拉,质问顺子道:“你怎回事,怎的把客人往万寿堂领?二爷呢?”说话间目光瞪向沈阔,心里想的是这沈阔当真是被养野了,好生没规矩,人家不召见,他一个客人怎的好进内宅来。
“方才有个婢子过来报信,你二哥哥早出了府,我之所以过来,是你二哥托我代他向林老爷解释一件要事,”沈阔一字一句,语气十分恳切。
顺子早低下头,连声自责。他是个才被派上来伺候林潜的,规矩倒是懂,就是才当差不久,性子绵软,沈阔强说要来,他也不好不让人过来。
容瑾这便示意顺子退下,领着沈阔往万寿堂缓缓而行,不住提醒他道:“崇明,眼下我爹正在气头上,你说话留心些,至于那赌坊的事儿便别提了,明白么?”
容瑾定定看着他,生怕这位十三岁的哥儿不懂她的意思。
然而这一眼却是将沈阔看住了,他愣在那里,似是丢了魂,接着,奶白的面上渐渐浮现一抹绯红,他抓了抓后脑勺道:“姐姐,你可真好看!”
容瑾面上开始火烧云,又好笑又好气,啐他一口,“往后这话可少说,你也是十三岁的哥儿了,该避嫌,”说罢便疾步往万寿堂走,沈阔忍不住笑,快步跟上……
而后,沈阔进门,拱手朝上说明来意。
“你便是便是你撺掇的正铎?”林潜听了他的话,顿时怒气上涌,横眉冷竖,“你是哪家的,小小年纪这般不学好,还来祸害我林家!”
“林大人不记得扬州沈家了么?”沈阔挑了挑眉,再报了一回家门。
“你是……那沈家崇明?”林潜起身走近他,细细一瞧,眉头竟渐渐舒展了。
他一拍沈阔的肩头,道:“半年功夫竟蹿高了这许多,快认不得了!”
二人寒暄了会子,才重说起正铎,林潜客气了许多,这便将人往偏厅引……
正厅中,四人大眼瞪小眼,老太太和陈姨娘经过方才一通发泄,累的很,于是喝茶顺气,不发一言了。
屋里忽而静谧无声,只闻得屋外北风呼号之声。
容瑾朝朱氏投去感激的目光,陈姨娘见了,在心底冷笑,愈发认定此事是容瑾与朱氏合着设的套,而容瑾的婢子并非被戏弄,恐怕是故意勾引的正铎。
可眼下这局面,她不好再发作,只得暂且忍了。
不多时,林潜和沈阔自偏厅回来了,林潜面色平和了许多,他对陈姨娘肃道:“这回的家法留待以后,他若仍不知悔改,便打一顿赶出家门,我林家不要这样的逆子!”
陈姨娘连连称是,赌咒发誓说自己定会好好管教正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