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不知孙女儿可否多句嘴?”容瑾忽而站起身,朝上微笑道。
“长辈说话,我尚且不插嘴,四丫头便静听着罢,况且商讨的是你的婚事,旁的姑娘听了只怕还要躲起来呢!”陈姨娘淡淡看向容瑾。
老太太因被抢话,面色微微不悦。
“姨娘说得是,要不,孙女儿便回避好了,”容瑾低着头,假做腼腆。既然插不上话,她走还不行?
“四丫头,留你在此还有旁的事儿,你在一旁听着便是,”陈姨娘俨然是万寿堂的主人了。
老太太面色晦暗,甚至一旁的钱妈妈也冷冷瞥了眼陈姨娘,倒是另一位有眼色的婢子将果盘捧上去,陈姨娘这才闭了嘴,侧头瞧了一眼老太太的面色,忙捻了个栗子糕吃。
“四丫头不必走,鸣缨,你接着说,那沈家二公子是个什么品性,”老太太喉咙被一口痰卡住,声口略略沙哑。
容瑾只得坐回去,听着这邹氏继续捧这位沈家二哥儿,其实一句也未入耳。
容瑾眼下只一心想着这老太太所说的旁的事儿是什么,难道是雀儿与二哥哥,定是的,如此,端看二姐姐会不会去请太太过来了,她一个庶女,说出花儿也没用啊!
那头,老太太听得连连颔首道:“好,好!只是扬州太远了些,况且……总得见一面那后生,可……又不能让人家千里迢迢上京来。”
邹氏双手一拍,笑道:“老祖宗,真让您说着了,偏有恁么巧,下个月祖孙二人便要上京来探亲,那时不如我做东,请瑾丫头与沈家那位吃一顿酒?”
陈姨娘转着腕子上的金镶玉镯子,饶有兴致地瞧着容瑾吃瘪的样子,忍不住微笑,她于是也插话道:“是啊,其实扬州不远,坐船半个月便到了,有心的一年也能回来两趟,听闻扬州风景好,往后还能接您去过去四处看看呢!”
容瑾隐在袖管中的两只手已攥成拳头,下唇简直要咬出血来。她就眼睁睁看着这帮吸人血的东西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哼!她们安排她们的,当她会如她们的意?决不能够!
老太太低头又忖了忖,拨弄了两下念珠,再抬首时便道:“到时便劳你领过来见见,究竟成不成的,还得看孩子们和悠之的意思。”
老太太对容瑾并不上心,只要人家差不多,没丢林家的脸便成了,可她当了几十年的家,在内宅行事还是有章法的。
邹氏忙说好,“回头沈家哥儿上京后,我便带来给您瞧瞧。”
不多时,邹氏便辞出去了。
人前脚才走,容瑾立即起身,双手加额朝老太太跪下去,凄声道:“祖母,方才孙女儿不好插话,眼下,只求您收回成命!”
“哪有姑娘插手自己婚事的道理?”陈姨娘故意嘀咕了一句。
“茶水点心也堵不上你的嘴?”老太太终于怒了,把串迦南手串重重拍在黑漆描金小几上,冷眼瞥向陈姨娘,“方才便三番五次抢话,你先是林家的妾室,而后才是我的外甥女!在外人面前也没个体统,成甚么样子?”
陈姨娘身形一颤,面上臊得通红,忙站起身敛目颔首作小媳妇状,朝上温声认错道:“是妾不知身份,妾再不敢了。”
老太太的目光这才从陈姨娘身上调回来,看先容瑾,十分不耐,“四丫头有什么话,便快说罢!”
“祖母,那沈家庶子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我确不晓得,便不敢妄加揣测,可您想想,婶婶自己的亲女儿尚未出阁呢,若这真是个好的,她何不说给女儿,要说给我呢?再不济,还有伯母的纹姐儿和菊姐儿,怎的偏给我说?况且……婶婶家做的船运生意,而沈家恰好要运盐。”
老太太一怔,恍然回过神,“你说什么,庶子?”
“正是,婶婶为我说合的正是沈家的庶子,”容瑾此时也装起样子来了,故意吸吸鼻子,声音里渐渐带起哭腔:“我自小不是养在府里的,自比不得姐姐们,嫁个商户人家的庶子也没怨言,只是怕辱没了林家……”
容瑾的做派,令一旁听着的陈姨娘心里连连冷笑。要说这府里谁最知道容瑾的手段,非陈姨娘莫属。
当初正铎房里的莲儿因落胎被朱氏抓去,便是容瑾劝说容筝去老太太面前献的计,结果到头来得益最大的便是容瑾。昨儿陈姨娘又才去过一回鸿雁斋,见识了容瑾的牙尖嘴利,眼下再听容瑾这楚楚可怜的诉说,便气不打一处来。
陈姨娘渐渐冷笑出声,突然“啪”的一声,那涂了蔻丹的鲜艳长指甲被她绞断了,万寿堂中静了一瞬。
也是在此时,陈姨娘终于忍不住侧头瞥向容瑾,连连拍掌道:“好个四丫头,论口才连状元郎也比你不过,分明是自己妄想着嫁入程家,看不上商户人家的哥儿,还非得冠冕堂皇地找些借口,说甚么为了林家,你就是为了你自己!”
容瑾抬眼觑觑坐上的祖母,发觉她才微微动摇的面色立即阴沉下来,眼角眉梢似积压着阴云。
容瑾立时明白了,“看不上商户人家的哥儿”这一句戳了祖母的心窝子,毕竟她老人家因是商人出身,在府里被朱氏压了好些年,在外头也不得旁的官眷青眼。
容瑾立时“噗”的一声跪坐在地,再抽出帕子来揩眼角,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