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忘,姐姐这样貌若天仙的,我压根不必想,自然便记住了,”沈阔的声口沉稳中还隐含一丝稚气,却真挚自然。
容瑾面上立时染上一层红霞,低头揪着帕子,竟不知所措。
这话要出自一个孩子的口,容瑾只觉童言无忌,且自认足以领受,若出自一个年纪相仿的哥儿口中,她便会觉此人轻浮无礼,故意调戏她。
眼前这个人么?
容瑾望着他,既不是个孩子,又不是个年纪相仿的哥儿,神情还这般自然,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话了。
于是,她清了清嗓子,装出一副大姐姐的样子,颔首笑道:“你也长高不少,愈发俊俏了。”
沈阔憨憨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姐姐站着做什么,快坐下说话。”
请她坐?她是主,他才是客,怎的到这儿却颠倒了?容瑾别扭地过去坐了。
而后,沈阔便真如见到亲密旧友一般,同她说起现状。
容瑾这才晓得,原来爹爹从扬州回来,说的那个十几岁便开赌坊的哥儿真是他。他不仅将赌坊开起来了,还赚了好些银子,而这回上京,也是与他父亲闹翻了来投奔堂姐的,甚至他还想在京城与正铎再合开一间赌坊。
容瑾想了想自己十三岁在做什么,实在很汗颜。
“那你可真是年少有为,”容瑾敛袖自斟了杯茶,淡淡回道。
其实容瑾打心眼里是不大喜欢开赌坊的,毕竟不如开酒楼饭馆来得正当,可因着不熟,她也不想多说,只敷衍着称赞两句。
可沈阔才满十三,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听姐姐赞他年少有为,愈发来劲儿了,这便滔滔不绝说起了自己这两年开赌坊所经历的“风风浪浪”,顺带着将自己新赌坊的构想也一股脑儿掏出来,最后甚至许下“容瑾若去光顾她的新赌坊,输了的银子算他的”这般豪言壮语。
容瑾被他逗得直笑,她一个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会去赌坊?
这时,一红衣婢子奉了点心上来,容瑾这才醒神,四下扫一眼,不见了正铎,她陡然惊醒,似是从进门始,这人便不见了,可是,雀儿还在外头呢!
“崇明,”容瑾猛然起身,喊沈阔的字,“我险些忘了,你还了我镯子,我还欠着你一百两呢,”想了想他是个做生意的,她忙又描补了句:“还得加上利息,我这便回去拿给你,你稍坐片刻,”说罢也不及沈阔回答,便疾步往外走……
果然,檐下雀儿不在了,正铎也不见了踪影,容瑾着了慌,忙问阶下洒扫的翠袖:“你家主子去哪儿了,我带来的人呢?”
翠袖忙恭恭敬敬地回:“回四小姐的话,方才二爷见雀儿姐姐站在寒风中,不落忍,便将自个儿的披风解下来为她披上,雀儿姐姐不睬二爷,最后被逼到墙根,而后她便往那儿跑了!”翠袖指了指白苏斋旁的夹道。
这是回倚梅院的道。
这教色心蒙了眼的二哥哥,他今儿要对雀儿做了甚么,她非得豁出这条命去狠踹他一顿不可!
容瑾不顾身后沈阔的呼喊,更不在意什么女儿家的规矩了,裙摆一提便疾步往夹道跑……
脚下装了轮子一般,跑过云归亭和迎春居,途中甚至险些撞倒婢子,最后在月门处,她扶着门框,气喘吁吁地停下,一抬眼,恰望见匆匆走来的正铎。
他那一向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危险地眯着,一手用天青色帕子捂着鼻尖,而帕子上上星星点点遍布着深红的印记。
“好好管教管教你的奴婢!”从容瑾身侧走过时,正铎双眼一斜,闪烁着阴狠的光芒。
难道是雀儿打的?那雀儿应当没吃亏罢?
容瑾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她退后一步,垂首,冷声提醒道:“也请二哥哥自重,这事儿要闹到爹爹跟前,且收不了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