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躲在角落无人问津的容辞,一下成了府中众人的宠儿。
先是老太太那儿召过去说话,说没曾想这么些姑娘里竟是她最有成就;而后便是林潜亲自去她屋里,嘘寒问暖,重温亲纶;太太也见了容辞,叮嘱了她好些话,并同宫里当差的表姐传了信,让往后好好照拂她。
至于容筝,在夫家听闻此消息,恨不能把张之宪摁床上捶一顿,因为四姐妹中,她最要强,却嫁了个最低的人家,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十月底,一架玉辇将容辞送去了西华门,从此这朵娇花便成了巍峨宫墙里万紫千红中的一朵。
而容清,既然不必进宫,朱氏只得同意了白家的求亲。
十一月上旬,程宗纶和白柳一前一后携聘雁来过了纳采礼,而后互换庚帖。
为着自己的八字,容瑾又伤神了一阵子,容清劝她道:“程家武将世家,煞气重,难道还压不住你的八字?”容瑾这才稍稍安心。
冬月的天儿真是滴水成冰,鸿雁斋换了厚厚的毡帘,将寒风严严实实遮挡在外头。
可这屋子不如其余几个姐姐的,烧不了地龙,只得多烧几个炭盆,倒也暖意融融,只是门窗紧闭,屋里一股子烧炭味。
这眼看着就要腊月了,连白柳和容清这一对后来的,都过了纳吉礼,程家那儿自从要了容瑾的庚帖后却再无动静。
一日,容清来鸿雁斋串门子。
“你屋里怎的不烧地龙,炭盆再暖也只能暖方寸之地,”容清撩帘进屋,紧了紧手中的金珐琅九桃小手炉,她四下望一眼,蹙眉道:“要不你搬去秋繁院,住玉笙居得了,我也好有个伴儿。”
容瑾正像猫儿一般捧着个绿釉八角手炉窝在铺了绿凫绒毯的罗汉榻上,她微笑着拍了拍身边的座,道:“这毯子才用熏笼熏过一道,坐上来暖得很,玉笙居我可不敢搬过去,往后三姐姐回来,非得宰了我不可!”
容清的笑意一僵,容瑾也意识到什么,忽的低下脑袋。其实她们都明白,容辞这辈子只怕不会再回来了,往后姐妹想见一面也难。
二人都不知该说什么了,屋里默下来,只时不时发出“啪”的一声爆炭声。容瑾取下一支长簪轻轻拨弄了两下炭火,红色愈来愈盛了。
这个冬日可真冷啊!往日还有几个姐妹吵吵嘴,热闹热闹,如今却只剩下二人,而剩下的两个明年也得嫁出去了。
容瑾打破沉默,“不知怎回事,庚帖拿过去了那头却迟迟没动静,我都想派人去打听了。”
容清低头轻抚着那手炉上镶的绿碧榴,她的指甲养得长而卷,从不涂蔻丹,干干净净搭在手炉上,绿碧榴的翠更衬得她十指如白玉。
“妹妹安心待嫁,这些事太太会为你安排妥当,若让旁人得知你一个姑娘家这般急不可耐,回头你嫁入程家也叫人笑话。”
容瑾轻轻颔首,重又默下来。
眨眼便到了腊月初八,是个窝在房里喝腊八粥的好日子,可林家一旁系的宗亲娶媳妇,哪个愿意大冷天的去喝喜酒,没法子,谁让是五代以内的旁亲呢?容瑾不得不随着朱氏去,因着到了年底,正铎不必再支应柜上,便也跟来了。
这一个林府规模与林潜那府邸相当,大门上贴红双喜,门口乐人们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众人在林府门前下马车,容瑾双足冻僵了,一崴,不由痛呼一声,雀儿见状,一只手伸过来搀住了她,就这一下便落了正铎这花花头子的眼。
正铎打眼望过去,便望见雀儿。雀儿肉皮儿偏黑,但清秀端正,尤其眼眸黝黑有神,且她在外长大,身手利索,绝不像正铎常见的那些个姑娘般忸怩作态。
正铎眯了眯那双桃花眼,心叹这姑娘不错,荤吃多了油腻,来点儿清淡小菜爽爽口也好。
于是,他饶有兴味地揪了揪落在额侧的发,缓缓挪步过去……
容瑾没察觉,继续询问容清这家人的情况。
原来这便是上回在法华寺遇见的那位婶婶府上,而今儿要娶妻的便是她的儿子林梧。
林梧的曾祖与容瑾的曾祖是亲兄弟,后头分了家,林潜这一支因着靠上朱翰林这棵大树,发达了,那一支却始终不温不火,后头索性弃文从商,如今正在做河运生意。
今日要娶妻的这一位前年中了进士,在一穷乡僻壤做了两年县令,终于靠着林潜的关系给调了回来。他见多了蓬头垢面的农妇,回来头一宗便是娶个京城里齐头整脸的姑娘。
容瑾四处张望,只见外头停驻的车马堵了道,引得好些过路人骂骂咧咧,府里这才有管事派人来疏通。往府里走,亭台屋舍错落有致,只是都日子久了,垂花门檐上的和玺彩画已然斑驳,显然许久不曾修葺。
容瑾随着他朱氏绕过一条宽甬道往里,迎面走来两位红衣妇人,瞧那打扮并不像有身份的,见了朱氏也不行礼,想来不是本家,是而不认得。
擦肩而过时,容瑾听得几句抱怨:“这家人甚么意思,看不上咱家女儿还是怎的,竟将咱们的坐席排在外头,还说是甚么书香世家,连这点儿规矩也不懂?”
“说话仔细些,这是在蓉姐儿的婚宴上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人家都欺负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