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程夫人便亲自送了程宗纶最爱吃的松子百合酥过去,劝他说柳家女儿不合心意,再选旁的姑娘也成,但绝不能是林容瑾,偏程宗纶却认定了容瑾。
程夫人原本不想用魏氏提议的那法子,伤人伤己,可眼下却不得不用了。随后,她答应了程宗纶。
等了两日,容瑾已心慌意乱,生怕程将军出马也说服不了程夫人,谁知午饭时,朱氏忽而轻描淡写地知会她道:“过个四五日程夫人便会携纶哥儿来府上,你好好预备预备。”
容瑾乍然抬首,杏眼中抑制不住地漾着一串潋滟的水波,“太太,您这话是……是什么意思?”
她心跳得忽快忽慢,荡悠悠的。
程将军说服了程夫人已?程夫人预备先见一见她而后议亲?还是她想亲自上门来教训她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朱氏神色仍是淡淡的,舀汤时瓷勺却轻轻碰了碰碗沿,“程家预备年前先过了纳采礼。”
容瑾心跳得愈发快了,真想掏掏耳朵,让朱氏再说一遍,可想着自己绝不能太得意忘形,她只得强忍着欢喜,莞尔一笑道:“容瑾明白了,此事还得多谢太太。”
朱氏不言声儿,舀好小半碗浓浓的鲫鱼汤,继续慢悠悠用着她的汤。
又不是她亲生女儿的婚事,她没什么可喜兴的。
既然不必她腆着脸去说合,人家便愿意娶,那她松口答应便是了,况且她与程夫人本就意气相投,再有了这层亲戚关系,正则往后的从政之路也多了个保障。
而坐在容瑾上首的容辞,瞥见容瑾偷笑,恨得咬牙切齿,她怎能想到自己这回竟又失算了!
三日前容辞打听得柳二小姐随母去法华寺上香,她便也悄悄跟了去,将容瑾与程宗纶之间的瓜葛都告知了她,意在提点柳玉芙赶紧去向程家要个说法,把婚事早早定下来。
柳玉芙那时也是这个想头,哪成想程夫人的主意说变就变,转头却来同容瑾定亲,眼下柳二小姐正在屋里生闷气呢!
容瑾眼下欢喜得不得了,用罢午饭回鸿雁斋后,她便命红袖将秋衣都拿出来,她对着铜镜一一试过。
前几日公中发下的秋衣用的是上等的蜀锦,颜色也是栀黄、粉紫类的嫩色。
可惜这几个月她身条儿蹿蹿往上长,那秋衣尺寸偏小了,她只得赏了院里的丫鬟。她们喜欢的什么似的,却又只能压箱底,不敢穿出来,生怕让人家说嘴。
是以容瑾的秋衣还都是去年的样式,半旧的螺青色和水红,往身上一比对,衣裳配不上人!
“这胭脂红的褂子都皱巴了,”容瑾把褂子往罗汉榻上一丢,又从红袖手中接过一鹅黄绣缠枝蔷薇的褙子,放在身前比对了比对,摇头道:“不成,这缎子太轻薄了,一看便是小姑娘穿的,显不出那份稳重。”
红袖听说那衣裳不稳重,便从怀中那一大摞的烟罗裙、褙子中挑了件豆绿色的背心递上去,“小姐,这件好。”
料子是杭绸,摸上去滑挺细腻,只穿出去一回,还是簇新的,容瑾往身上一比,领口的葡萄扣太花哨了,竟用碎花点缀,容瑾便又是一扔,叹道:“太老气了,不合适,怎的挑件能穿出去见人的衣裳都这么难呢?”
红袖心说颜色嫩的您嫌不稳重,颜色深的您又说太老气,料子还不能轻薄了,可不难挑么?
“小姐,程夫人和程公子看重的是穿衣裳的人,衣裳只要穿得妥贴不失礼便是了,”红袖笑道,过后还不忘小声嘀咕两句:“以往您连下人的衣裳都不嫌弃,果然心里有人了便连衣裳也挑费起来了。”
容瑾在美人屏风后换衣裳,听得这几句嘀咕,佯怒道:“红袖,你往日最一本正经的,同雀儿她们玩在一处后便被带坏了,也会打趣人了?”说罢从屏风后转出来,假作要打她,“你的翅膀也硬了是不是?”
“不敢不敢,奴婢不敢!”
屋里欢声笑语,屋外几个丫头互望一眼,也跟着呵呵笑。
容瑾如此挑拣了一个下午,晚饭时分才终于定下来。
有人欢喜有人愁,容瑾是得偿所愿了,容清却是在晚饭前去见过朱氏。
朱氏不紧不慢地同她讲了一串大道理,最后才道:“我原先说让你进宫,你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昨儿我便将你的名报上去了,十月底的选秀你预备预报罢!”
容清愣住了,好一会儿没缓过神。
“太太,您为何不先问过我?”红唇颤抖,像被狂风摧残的一朵娇花。
“你自小到大好些事都是为娘拿主意,此事也一样,他日你便会明白为娘的苦心!”
容清恨恨盯着座上之人,怒极反笑,那笑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
侍奉在旁的知书忙来搀,容清却重重拂开,站起身缓缓走出门,浑浑噩噩回了墨韵堂,连晚饭也不用了。
……
十月中旬,正是深秋时节,秋风裹着细雨,扑在面上冰冰凉凉,池塘边上半红的枫叶教雨水一浸染,艳得像蝶,在风中牵动翅膀扑簌,还有几片落在池塘里,鱼儿拿它做伞,在水下蹿来蹿去……
容瑾梳一干脆利落的云髻,只戴一支镂空莲纹羊脂白玉簪,两鬓贴方壶集瑞边花,身上着明兰色刻丝绣蝶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