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瑾才被送回鸿雁斋人便醒了,不过也就是睁开了眼,脑子仍是昏昏沉沉的,又因着吸了烟,嗓子不舒服,身子倚着床架不住咳嗽。
红袖端上冰糖雪梨来给她润喉咙,容瑾抿了两口,舒服了些,便昏着脑袋又躺下去了,这回直到黄昏时分才醒。
因着晚间还有一席,朱氏不得空,便派了婢子送了饭菜来。
容瑾坐起身,只见屋里一片灯火通明,雀儿伺候在床前,正为她打着扇子,“小姐,您可算醒了,两顿没用,眼下饿了罢?”
雀儿说罢立即放下美人团扇,去端八仙桌上那佳肴,饭菜早已没了热气,她这便唤入画来,将饭菜端下去热一热。
“不必了,我不饿,”容瑾抬手制止了她们。
恰好红袖端了一小碗梗米粥进了来,她端过去道:“小姐,您吃不下饭,便用些粥罢。”
容瑾颔首,端过来,一点一点舀起来吃,粥煮得浓稠,十分可口。
“大姐她怎么样了?火灭了么?喜宴可没耽误罢?”容瑾精神回来了些,大致想起火场中的那一幕了。
“大小姐被张家公子救出来了,眼下应当也醒了,并无大碍,其余一切都好,小姐您是被程家公子救下的,夫人特地备了份礼,预备明儿送去程府以谢救命之恩,这饭菜也是夫人让秋昙送来的,夫人很是关照您呢!”红袖道。
容瑾抿了抿唇,一点甜蜜的笑意藏也藏不住。她就知道救人的是程宗纶,她就知道!
“那他可受了伤?”容瑾倏地抬眼。
“哪儿能受伤呢!小姐您不知道那时程家公子多勇猛,奴婢原本想冲进去救您的,谁知程大公子动作更快,径自从护院手中拿了湿棉被往背上一披,”雀儿做了个披披风的动作,继续道:“然后程公子就冲了进去,那么大的火啊,愣是没伤他一根头发,把您抱出来的时候,也就是长袍下摆燎黑了些,其余各处好的很呢!可不像那张家公子烫得脚底起泡!”
容瑾笑意更深,捏着白瓷勺在碗里搅,正像她此刻被搅得七上八下的心。
雀儿不通人情世故,容瑾又沉浸在她甜蜜蜜的想象之中,唯有红袖还清醒着。
她满面忧愁,一面收拾饭菜一面道:“只是那时程家公子是把小姐您抱出来的,不仅内院的丫鬟小厮们瞧见了,还有好些族亲也看见了,若是……若是程家公子不来提亲,嚼舌根的也只怕不少!”
容瑾面上笑色倏地敛尽了,她搁下粥碗,闷闷地望着烛火出神。
雀儿起身白了红袖一眼,高声道:“只要咱们自个儿院里的不嚼舌根便是了,旁人的嘴,管得着么?”说罢便来安抚容瑾。
红袖懒得同雀儿计较,这便端着碗筷出去了。
容瑾自是明白其中利害。
原本事发突然为了救人才抱了她,不该有什么说头,可就怕有些不明事理的,揣测她与程宗纶有私交,且舍命相救,得是多深的交情,若她们在此处做文章那她的声誉……
其实若是旁人救的,容瑾才懒得理那龌龊的揣测,横竖一个救人一个被救,又没做什么背德的事,她问心无愧,也不怕人说。
可这一个不一样,这是她日思夜想要嫁的人啊!到这步田地了若程家还不来提亲,那这辈子她也甭想嫁给他了!
果然,次日午饭前,春晖堂突然来人请她过去一趟。
从倚梅院到重霄院,容瑾觉着那些洒扫丫鬟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她抬头挺胸地走着,假作不见,可到了迎春居附近的游廊上,若弗却隐约听见院里那片芭蕉丛中传来叽叽喳喳的几声。
“诶,听闻鲍家的被遣去程府送礼了?你说这四小姐同程家公子能不能成?”一个粗哑的声音。
“我看悬,四小姐说好听些是小姐,其实呢,养在外头十几年,姨娘又没了,在林府可谓无依无靠,上回太太打她手板子,那都是当着下人的面儿打的,连太太也不给她体面,她算什么呀!府里人都看不上她,人家程家能看得上?”
一个阴阳怪调的女声,容瑾总觉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了。
一旁雀儿已经捞起来袖子,就准备上前干架了。
“哈哈哈,话糙理不糙,不过四小姐生得貌美,委屈委屈去做妾人家总不能嫌弃了罢?”
接着便是一阵哄笑。
七月天烈阳似火,蝉鸣声又聒噪,容瑾本就烦躁得慌了,这帮人还来火上浇油,这不是逼她出手么!
“小姐,您让奴婢去教训她们!”雀儿胸口剧烈起伏。
容瑾按住她,道:“你没听出这是谁的声音么?”
“谁?”
容瑾拉着雀儿继续往前,“上回她也是在这儿嚼舌根来着,也说我不配称小姐来着,你记起来了么?”
雀儿拧眉苦想了一会儿,忽而恍然大悟,这不就是那碧喜么?张妈妈的外甥女,而张妈妈就是当初诬陷容瑾偷拿容清雉鸡羽的人啊!
一次对容瑾不敬她还能原谅,可要一而再再而三,不知悔改,编排主子,那她也就只有不客气了。
“既然她是伺候大哥的,那便交给新嫂子处置,”容瑾淡声道。
不多时便到了春晖堂,烈日在廊上撒